见冰对将士的威胁适得其反,等他们回到矿山,平凉村的村民全都跪在碎石堆里。那名将士死后惊动都尉,都尉偏偏不信邪,只以为有人胆大包天,暗中勾结里应外合,非要挫一挫这些刁民的锐气。
“能为陛下挖矿,这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此还不知足!还要生事!你们看看,出了这矿场,哪儿还能有你们一口吃的?”
都尉坐在一把黄花梨的交椅上,眯着眼睛打量火把映照下不断战栗的百姓,在他眼里,这些人肮脏愚蠢,若不是矿场急需人手,一个不留全都杀了,或者全都扔进剑炉用他们的油脂祭剑。
“现在招认我既往不咎,逃走的是谁?救他的是谁?内应又是谁?!”
都尉问完又恢复一片寂静,除了火焰的灼烧声,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哼!”都尉抄起自己的紫砂茶壶,向下猛掼砸在他手边的村民头上,那人顿时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此举引发村民暴怒,有人赤手空拳、有人搬起石头、有人抢夺士兵的长枪,全都奋起反抗。可惜劳累一天又食不果腹的普通人如何能与行伍之人抗衡,迅速被武力镇压,那些士兵见他们不成气候,都下死手殴打虐待,拳拳向要害,棍棍打痛处。
百姓的头脸被压在碎石上,擦破一大片皮肤,鲜血淋漓。
“拿刀来!原想着你们是我姜国子民,没有对你们上大刑,你们这般不知好歹!”都尉恶狠狠地看着这些人,这座矿山是他最重要的政绩,他怎么能让这些宵小给他毁了。
他按住挣扎得最厉害的那人,锋利的刀刃压在他的鼻下,“劓刑听过吗?”
利刃已经破开他鼻底的皮肤,鲜血直流,那人痛得四处扣抓,手被石头划伤也冒出赤红的血液。
忽然,兵刃的金属反光刺痛都尉的眼,他慌神的瞬间见冰就已经逼近,见冰高举大刀,问他:“劓刑,见过吗?”
“!”见冰手起刀落,伴着一声凄惨的尖叫,都尉的鼻子被完整地削掉。
另一侧,营地大门随着江江剑锋挥下而土崩瓦解,他对着所有尊严被践踏的平凉百姓大喝,“走!朝南走!”
百姓暴动,军中将士手持兵刃肆意乱砍乱杀,见冰的急躁脾气犹如一把火越烧越旺,手里的刀毫不留情地砍向这些良心全都泡黑了的士兵身上。
被削掉鼻子快要痛得晕厥过去的都尉歇斯底里地命令属下,“所有人,杀!杀!杀!杀了那个婊子!重重有赏!”
江江面色一沉,他的佩剑准确地刺进都尉的心口,直截了当送他入冥府。
紧接着平地而起的藤蔓缠绕住杀红了眼的士兵双足,让他们寸步难行,平凉百姓们趁机争先恐后往外逃窜。
“救……”那名被割破鼻子的普通百姓朝江江伸手,江江把他扶起来,又喂他一颗止血补气的药丸。
这人颤颤巍巍伸手指向后面的牢房,“救救他们……”
“那里面不都是犯人吗?”江江问。
这人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犯人早都被他们奴役折磨得死完了,那里面全都是被抓幸存下来的百姓。”
江江心中了然,塞给他一瓶止血的药粉,“赶紧走。”
江江运转灵力,他的长剑自由穿梭,破开一扇扇牢门,他用足以划破黑夜的声音说:“所有人,走!分散开走!”
士兵们被江江与见冰震慑住,正要放弃抵抗、放任百姓逃窜时,偏偏有人高声喊:“他们逃了,我们都得死!”
这一声出来,原本已经控制住的局面再次崩溃,所有士兵疯狂地拦截击杀刚从牢房跑出来的百姓。
江江立刻施展灵力,层层叠叠的茂盛枝丫把士兵们拦住,“别杀人了,你们也走吧!事已至此,留下来也是难逃一死!”
士兵们看江江如同看仇人,“妖怪!你懂什么!他们逃走了我们就得被问责,我们的家人怎么活?他们必须死!”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神情,江江忍不住发问:“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江江面如死灰,他无法判定当下的任何人有错。
乙阳和柯长老感知到妖力和杀气赶到时,便看见远处奔逃的百姓,被妖法困住的士兵,死状各异的将士还有两只刀剑滴血的妖。
“大胆树妖!胆敢在人间作乱!”柯长老没有一丝迟疑,即刻出手,直接亮出所有法宝,将江江和见冰团团围住。
原本被困住的士兵见状立即东奔西逃。
仅仅一个柯长老,江江对付起来得心应手。别说是柯长老一人,乙阳与柯长老合力同样不在话下。
但是。
“见冰!”江江不得不从与乙阳的对战中抽身,为见冰挡住致命一击。
如果是他单独遇上这俩人,不说全盘压制,取胜绝不是难事。但是偏偏这二人配合默契,乙阳与他缠斗,柯长老便伺机袭击见冰。
见冰虽为半妖之身,却一点灵力都没有,哪里能跟修士对峙。
乙阳一味地围困干扰江江,江江短时间内取他不下只能受他掣肘,心神还得随时顾虑柯长老的偷袭保护见冰。
他们渐渐落入下风。
见冰没有灵力,金钟印和飞霜宝镜她都承受不住,只能由江江亲自为她抵挡攻击。
被乙阳他们像逗着玩一样戏耍半天,江江再也无法忍耐。
他和见冰到人间游历从未寻求过木回的帮助,这一次他一定要叫这俩人吃点苦头。
历经数不清日月的修炼,天上地下未逢敌手,除了北帝君与无涯可堪一战,其他人在木回面前不足挂齿。
只一剑,赶来的木回就将乙阳的护盾破开,摧毁他的防御,在他们反击之前,木回的第二剑的剑气已经穿破他们的身体,乙阳连连退却,柯长老更是直接一口血喷出。
“滚吧。”木回抱着易水剑白他们一眼,回身朝江江脑门上敲了敲,又是责怪又是担心。
三两下,这只妖轻而易举就让他和柯长老一败如水,乙阳从未像此刻这样忌惮妖界。自他修道以来,他一直是天师法旨人妖共生的坚定拥护者,天地生万物,本就该和而不同。
他独挑天元山大梁后,无数主战派在他耳边诉说妖界的威胁,他从未当一回事。
然而,他与柯长老合力都难以对抗的树妖实力已经足够强劲,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甚至无法窥见其修为的存在。
乙阳的和平之心动摇了。
他们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几乎丧失行动之力,木回还以为他们要负隅顽抗,剑指乙阳的眉心,“不想滚,就和他们一起死吧。”
杀气压在乙阳心头,绝对的力量悬殊,他连试图反抗都做不到。
“木木!别动!”江江拉住他,“给点教训就行,他们没有干坏事。”
“你去照顾见冰,”木回仍旧没有收手的打算,“收拾了他们,你俩跟我回去。”
江江根本不理他,走到乙阳与柯长老面前,用着人界的礼仪问好,“二位,不打不相识,现在请听在下解释一二。”
如今的局面哪里轮得到他俩拒绝。
听江江与见冰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清楚,乙阳二人的脸色依旧没有好多少。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保证,我们绝非存心作乱,也绝没有伤害无辜。”江江好声好气地同他们解释。
“他们都可以杀害自己的同类,我们为什么不能替天行道?”见冰十分不理解,这样的人杀了就是杀了,现在不杀,以后他们只会祸害更多的普通人。
“你们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柯长老严词质问。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你老若是真那么慷慨激昂,怎么不去皇宫,问一问那明明没有灵根害非得一心修道的皇帝?”见冰抱着胳膊冷哼,都怪那个狗皇帝的血脉,害她也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柯长老被见冰气得头晕眼花。
又轮番斗了几句嘴,乙阳看着矿山下这些官兵的尸骨,终究摇摇头,叫停他们的争论。
“二位纵然有千种原由,还是不应该插手人间之事。幸而你们救下了许多无辜百姓,也算功德一件。”
“此事确实是我们冲动,请天元山和诸仙门放心,绝不再犯。”江江诚恳认错。
见冰还要和对面这俩老古板吵架,尤其是这位所谓的柯长老,被江江拦住。
“此事天元山会出面处理。只是,从今以后,你们不得踏足人间,不得干涉人间之事。”乙阳道。
江江心里是很不情愿的,人间多好玩啊。
“行。”他答应得很勉强,但他想,以后离天元山的人远一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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