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照意到底什么意思!!!”
年轻男人恼羞成怒地摔了茶杯,破碎的瓷片散落在地上,书房里沉寂了一瞬,旁边的幕僚开了口。
“三殿下莫恼,如今那崔侯在圣人跟前得势,朝野上下只手遮天,便是大公主、二殿下都败下阵来,不得不避其锋芒,咱们才从北境回京,实在不宜同他招惹。”
年轻男人理智回拢,但到底气不顺,骂道:“郑国公府的马车他也敢掀,老大不小的人了,好歹在朝为官,又掌了内阁,明知阿芸是我未婚妻,他这是存心找茬!我如何能饶得了他?”
“狗仗人势的东西!”李佑慈恶狠狠骂道,“当年就该骟了他,把他送进永乐巷刷恭桶去!”
一口牙咬得咔咔直响,眼睛红得像是粹了血,辱妻之恨如何能放得下?若不是忌惮那贼子如今的权势,他早就冲进崔府将其砍杀上百刀,以泄心头之恨。
“那崔侯出了名的疯劲儿,打小就有流连美色的风流癖好,浩京城有几个不知道他的?三殿下忍一时之气,方得长久之计,好在郑三娘子的马车坐的不止三娘子,还有山茶大人,那崔侯被山茶大人狠狠踹了一脚,恐怕十天半个月爬不下床。”
这话倒教李佑慈得了安慰,他长呼一口气,道:“这人从诏狱爬出来,又入了锦衣卫,屠虐浩京十六府,如今掌权内阁,得母皇看重,是有几分本事的,我暂且不宜同他计较。”
“圣人念着相宁公那点子情谊,如今待崔侯好些罢了,可依崔侯那癫狂性子,迟早玩火**。殿下当以大局为重,这李周天下,终究是姓李的。”幕僚点到即止,如今女皇年纪渐长,诸位皇子皇女都已长成,真正的储位之争已然拉开序幕。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还不是得树倒猢狲散?待来日御极登位,甭管是哪位皇嗣,岂有姓崔的好果子吃?
这人不过是相宁公带来的拖油瓶罢了,若非相宁公侍奉了圣上,哪能让他入了圣上的眼,得今日之权势地位?
李佑慈想明白了利害关系,那股子气劲儿也慢慢平息下来,思量片刻道:“郑三娘子的马车被姓崔的当众掀了,此事倒可在母皇面前做做文章。”
幕僚点头应是,同李佑慈商量一番,定下了计策来。
“殿下。”书房门口靠近一片阴影,管家得了京兆府的信儿,候到廊下回话:“郭大人带人将官眷劫杀案的那伙匪徒缉拿了,刑讯后贼人供认不讳,这桩案子倒是可以结案了。”
因受害者是浩京官眷,十数人死状凄惨惊动了女皇,正好三殿下回京数日,正是表现的时候,自然就揽下了这桩差事。如今差事圆满完成,李佑慈喜不自胜,叹道:“幸得阿芸帮我。”
“让山茶回来吧,我这几日身边没他跟着,倒觉得不大痛快。”
山茶是打小跟在他身边的影卫,李佑慈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护卫,若非这次要在女皇跟前挣脸,又闻凶徒狡猾不好追查,未婚妻主动作饵帮他,他断不可能将影卫派出去的。
入夜时分,影卫换了惯常黑衣装束,守在了书房门口。
李佑慈在书房熬了半宿,离京数年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总得花费些时间厘清。待桌前烛火跳动,隐有熄灭之意,黑衣男子持着一根新烛进来,替李佑慈换了灯盏。
李佑慈抬眼看来人,只见对方身姿笔挺瘦削,神情板正,惯常蒙了面容。
他打量几眼,想起阿芸赞对方女装有惊艳之色,不禁顿了顿,道:“你将面罩摘下来。”
对方依言扯下覆在脸上的黑色面巾,一张淡漠无波的脸,轮廓瘦削,单眼皮,漆黑的眸,一点感情都没有,无甚灵动之色,只唇边一颗痣长在右下嘴角处,倒算是容貌上的一个特征。
李佑慈潦草看过一眼,实在觉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毕竟看了十数年,天仙美人也看腻了。
“姓崔的不干好事,阿芸遭他当街羞辱,这口气就让我这么咽下去,自是不可能。”
黑衣影卫询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你去寻个法子,潜入他府里,整治他一番。”李佑慈撑着下巴思索,“给他下泻药也好,还是扒了他衣裳绑上他一两日,或是别的什么,你见机行事,教他露了糗遭人笑话,我心里才能痛快了。”
“是。”黑衣影卫遵从主人命令,将面巾往脸上一裹,即刻执行任务去了。
李佑慈心里那口气总算疏散开来,他从不怀疑山茶的能力,这人忠诚好用,是一把好刀,也是一条好狗,为了完成任务,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用起来实在顺手极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常吩咐对方去做。比如六年前,四皇子坠马摔断腿,就是山茶暗中做的手脚,若非如此,他如何能驻守北境夺军功赫赫。
夜很深,崔府里安静得如同死宅,悄无声息的黑影翻过院墙,熟门熟路地窜进宅院主人的住处。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早在九年前他就摸过一次崔府。那一次差点儿丧命,至今腰腹和后背上还有两道半尺长的疤痕。更早之前,他刚跟在李佑慈身边时,常帮着三殿下捉弄这位崔侯爷,及至对方入锦衣卫,他甚至参与了暗杀行动。
只是行动失败,崔侯爷到底命硬,汤药不断地躺了两个月,又生生挺了过来。
而这也让他吸取教训,后来杀人养成了习惯,最后必要再补两刀,一刀插胸口,一刀割喉咙。
离京六年,崔府的格局丝毫未变,黑衣影卫脚尖轻点,几个纵跳在屋顶翻过,接触瓦片时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主人院里灯火通明,门口候着守夜的仆从,眼观鼻鼻观心。
影卫闪身进了崔荧的卧房,里头燃着香炉,丝丝缭缭的香气往人鼻子里钻。
里间帘子里没有人,崔侯爷三更半夜竟不在床上睡觉。影卫小心仔细地查看房间各处,怀里揣着两包药粉,思量再三,掏出一包粉末撒在了花瓶里插着的新鲜百合花蕊上。
崔侯爷喜欢在卧房里插花,摆放绿植盆栽,想来时常饲弄。
影卫毫不留情地撒了一整包,停顿片刻后,细致抹除一些,继而又弄到了窗台边的花盆里。
这两包药粉是出门前在库房拿的,守库房的老头耷拉着眼皮打瞌睡,不等影卫开口索要就随手从药柜子一薅,看都没看打发了这冷面杀神了事,省得见到这双看死物般的眼睛,就觉得自己脖子要溅血。
影卫没犹豫,过手的药物很多,好的歹的,凭经验就知道一包外用的,一包内服的。
至于是什么药效,待人用上了,自然就清楚了。
“慢着些,侯爷打前头回来了,这羹汤先搁桌上晾会儿。”院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老妈子领着个小哥儿提了食盒进屋。
影卫隐在帘子后头看了一眼,老妈子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许是那位小哥儿路上犯了点错,垂着脑袋听训。
食盒里是一盅羹汤,白瓷做的汤盅,热气腾腾,远远看着都烫口。另有两碟清爽小菜,两碟软糯香甜的点心,整整齐齐摆在外间桌子上。
很快二人出了屋,影卫将怀里的药粉尽数下在这一桌夜宵里。至此,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小半。
三殿下有个习惯,喜欢搞这些小偷小摸的小动作,除了十二年前那次暗杀未遂外,他对崔荧这个多年来的死对头,向来没什么赶尽杀绝的大手段。
但每次小动作,他都要听崔侯爷倒了霉才痛快。于是影卫下了药还不算完,还得扒在房顶,等着崔侯爷上当出糗,甚至得瞧仔细了,好回去同主人汇报。
半刻钟后,那位权倾朝野的朝廷重臣徐徐归来,褪去华服只着一身青衫,头发由一支素玉簪子簪着,身上不挂配饰,身形颀长而单薄,一双狐狸眼平静地收敛着,让人看不出半点酷吏佞臣的奸恶模样。
三十而立,还像个不谙世事的玉面书生,好一副文弱纯良的假皮相。
崔侯爷身旁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男子,男子稍后半步,颔首说着话:“今日这一脚,可伤得不轻,侯爷怕得养许多日才好,每日拿药揉了,许是说话咳嗽都疼。”
崔荧不置一词,只问道:“查到那个侍女了么?”
“查过了,郑三娘子这些年鲜少留在浩京,身边的侍女就四个,没有会武的。”
“所以?”崔荧不太满意。
男子硬着头皮继续:“郑国公府也没有这号人,不过三殿下近日接了桩官眷受害的案子,随京兆府连日奔波,今儿下晌向圣人复命,想来是三殿下派去的人。”
崔荧轻笑一声:“是他的人,那我也非要不可。”
黑衣男子默然片刻,又道:“三殿下去北境六年,掌军权六年,甫一回京就办好了两件差事,跟从前大不一样了。这六年,只怕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或许这人是从北境带回来的,也说不定。”
这么高强的武力,黑衣男子事实上心中隐有猜测,莫非是打小养的影卫?
只是影卫命贱,他不好在侯爷兴致高的时候提,更何况今日还被那人不由分说地踹了一脚。对于睚眦必报的崔侯爷,这一脚只怕狠狠记在心里的。
但凡那人落在侯爷手里,就别想逃出生天,更别想落半点好了。
“不管是哪里来的,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崔荧说话声音很温和,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
黑衣男子应是。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口中谈论的那个非要不可的人,就趴在不远处的房顶上。隔着几片瓦的距离,黑黢黢地趴着,与夜色融为一体,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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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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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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