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没按原路返回，翻过窗户后沿着二楼屋檐往东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到了一处小巷，巷子口摆着一堆杂物，好病友先顺着那里跳下来，之后扶着最下面的废旧大缸。
“下来吧，这边没人。”
不知他是忘了还是决定坦诚相待，这次的声音没了刻意的伪装，是很明显的清朗男声。
合着这两个人都是反串！
言羽对他们本来就半信半疑，她一时没动，站在墙头往隔壁望了一眼，瞧见那是个四合院，院子里西北角栽着棵大槐树，树冠蓬蓬，从墙头漫出来，夜风一吹，树叶婆娑作响。
这会儿天很黑，没什么光，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遮住了月亮，前面屋舍的灯光也零星，再往远处，则是更加低矮的屋舍，隐约能听见几声犬吠。
风光已经和身后的宜春园灯火辉煌截然相反，
“那边是宜春园姑娘们平素住的地方。”瞧见言羽的目光，好病友解释，“白天人多，这会儿没人。”
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墙头跳下来。
文锦紧随其后，但超人少女没下来，她跳过墙头，径直跳进了四合院里。
“她去牵马，我们一会儿骑马离开。”好病友话落，果然听见院子里马蹄声。
看得出来他们计划挺周密，而且对这里很熟，去别人家牵马像回自己家拿东西一样。
但吴勇涉随时可能会醒，这会儿快点各回各家才是最佳选项。
可好病友这人看着不怎么靠谱。
说他今晚做足了准备要杀人，行动的时候却还能兴致勃勃给人推荐痔疮膏，眼下这逃命的关键时候，嘴巴开了又合，瞧着又满是温吞和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吴家树大根深，报仇事关身家性命，我们各自回去好好考虑是不是要合作。”
文锦拦住了好病友接下来的话，很干脆的说，“此时也不必自报家门，两日后，三月初三上巳节，临江踏青，若有意，那时再说，若不来，今夜只当萍水相逢，咱们就此别过。”
“...好，可...”
文锦顺手从言羽头上拔下一根发簪，言简意赅：“匕首、发簪，信物。”
好病友身后，超人少女也牵着两匹马过来，她看着好病友，问他：“能走了吗？
“可以。”
文锦回了句，拉着言羽往后退开半步给他们让路。
超人少女很利落的翻身上马，好病友往她那边走，中途还回头看了文锦好几眼，最后站少女身边，说，“那匹马给你们用，你们也快走吧。”
说罢，他微微欠身。
言羽正想着，两人共骑一匹马未免也太暧昧，这两个人看着可不像是姐弟或是兄妹，况且她们有马车，用不着他们特意分一匹出来。
“不方便吧。”言羽含蓄，“我们有法子回去车，你们留着自己骑就好。”
“啊？没事的，我本来也不会骑马。”
说完，就见超人少女弯腰，一手抓住好病友腰带，紧接着一个用力，好病友像是货物一样，被超人少女挂在身后马背。
言羽：“......”
似乎...确实挺方便，也没什么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好病友看着也很习惯这事儿，他自己调整好了姿势，趴在马背，朝她们摆摆手，“那我们先走了。”
“...”言羽颔首，“一路...别掉啊~”
*
有马不骑白不骑，言羽虽然也不会骑马，但文锦会，而且不会把她当货物挂。
她带着言羽，很快又回到宜春园附近，找着了二月。
二月把马车停在边上巷子，她们来的时候，她正抱着小猫儿打盹。
今晚给言羽驾车的是二月，言羽下午的时候，从那句太子把车夫也带走了的话里，揣摩出来一点，这个公主府里也未见得都是她的人，那去法场那天，马受惊是人为还是意外就不好说了。
虽然二月说她驾车技术不好，但比起那些没见过的人，言羽还是更相信她一点。
“二月，回去了。”
二月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回过神，往车里瞧了一眼。
车里没点灯，瞧见两个大致人形，她应了声“是”，驾着车往出赶，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直到听见殿下说明日给她一天的假出府探亲，她这才喜笑颜开，精神百倍的表示给殿下赶车八百年都无怨无悔。
言羽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属下比自己更会画大饼，没回这话，扯了面纱之后，很懒散的靠着车厢平复呼吸。
听楼里的动静，吴勇涉应该还没醒，她们的时间还很宽裕。
文锦也把脸上带的东西扯了，松松垮垮挂在前襟，翻出带来的药罐抿着小口喝。
嗓子里的血腥气被那阵苦香压下去，火辣辣的痛觉稍减，可又压不住那股痒，文锦慢慢呼着气，视线顺着翻起的车帘看向远远甩在身后的宜春园。
这会儿就算吴勇涉要招人，也绝对不可能找到她们了。
她心里一松，视线收回来，然后就看见边上那位阴晴不定的祖宗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这会儿安静的像是暴风雨前隐而未发的风暴。
文锦抬脚踢她脚跟，言羽“啧”了一声，附赠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她这会儿挺烦文锦。
今晚上让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主逢出门必遇事故”，就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这么随随便便出门一趟，就能碰见有一样仇人的队友，好病友和超人少女说不准就是她以后的左膀右臂。
而吴勇涉这炮灰反派的剧本，基本就是拿的扎扎实实了。
敌友立场很快有了大概，而她呢？
眼瞧着故事线的脉络逐渐清晰，可她就像是脉络之外的旁观者，一个实打实的、毫无关系的配角。
她和文锦一起认识的人，明显和文锦有更深的牵扯。
就连她带回来的二月，也明摆着对文锦有更加天然的好感。
言羽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是别人人生里的配角，但她在她自己的人生里，必须要是绝对的主角！
她绝对不能够接受，文锦一旦出现，自己的社会关系就会自动向她偏移，搞得她像是一个隐形人、一个附庸、一个助力。
言羽会觉得自己被这个陌生的世界搞了集体霸凌。
她这会儿不想说话，明白自己是在对文锦迁怒，她也根本不想控制，甚至立马闪过和文锦“割席”的念头。
言羽的占有欲很强，一想到，如果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最好的朋友，不是自己，而是被那所谓主角光环影响的文锦，她会嫉妒到发疯！
一路沉默，终于，马车稍停，已经到了公主府小门，下人在拆门槛，之后又一路驶入内院。
言羽先下了车，自顾自往院内走，廊下立着等候的崔女郎立马迎上来。
崔女郎是其她丫鬟对她的称呼，类似是电视剧里管教嬷嬷的职务，姓名不详，看着年岁比她还小些，人却沉稳，对大晋律法熟背于心，当初文锦被扣在牢里的时候，就是她帮言羽找了好些重点的律文，算是她身边的高级文秘兼法律顾问！
“殿下。”
崔女郎不爱笑，生的清冷，一看就是读过书的，身上有种女夫子的书卷气，但又不显得庸懦，她说话很是干脆利落，不苟言笑的，身上有种很强的秩序感。
她缓步过来行礼，目光看向身后时一顿，继而眉色更肃，“殿下只带二月一人出门，又至晚方归，实在危险，况有些去处...实在不该是殿下您该去的。”
言羽对这位崔女郎还是尊敬的，觉得她身上的那股正气叫人很安心，闻言解释，“没去什么地方，在府里待的闷了，去江边散散心。”
“江边？”崔女郎抬眉，“那岂不是...”
她语气有些急，后半段话生生咽了回去，目光更是频频看向她身后，一脸的欲言又止，“...殿下，如今府上的事已经闹到了太子殿下那处，还是...体统些的好。”
言羽被她搞蒙了，又觉得她这副神态莫名熟悉，很狐疑的转过头，顺着她的实现，然后看见了文锦脖子前带着的东西。
鲜红、鸳鸯。
她瞳孔猛地一缩，人变得僵硬，脑海里忽然出现那句。
“孙答应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上...”
所以，她这是带了一路回来？言羽嘴角微微抽搐着，眉心疏散开，想笑，但又在生气，很努力在忍。
文锦起初没察觉，还在疑惑着这祖宗今晚到底在发什么疯，直到瞧着言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手指才在她视线落处拈动。
拎起，低头，她也僵住了，但脑子里想的是崔女郎那句“殿下，还是体统些的好”“江边？那岂不是...”
岂不是，岂不是...
看见了文锦懵逼的反应，言羽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然后文锦也听见了，眸子里稍冷，似乎扯着嘴角露了个冷笑，之后，难以言喻的目光在言羽身前定。
言羽脸上的笑一僵，能明显感觉到二月和崔女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脸立马黑了，妈的，她在暗示什么？！
言羽：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更社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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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路...别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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