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一路经过景泰大街,向着皇宫东边的迎安门去。
言羽望着路上已经逐渐熟悉的景,心里没被文锦的提醒激起多少波澜。
早在十五进宫那天,她就已经知道皇后不是她亲妈了。
她当时进宫,是因为崔女郎提醒她,府上死了人,得跟上级领导报备。
五公主的上级领导有三个,但在京又在职的,就只有皇后。
所以十五那天,文锦被刑部带走没多久,她就被带进了宫。
那一次应该算是正规流程,而那会儿的言羽也是真心慌。
境况是真的两眼一抹黑,但又不能不去,甚至她前后思量之后还觉得,这趟入宫,还得尽早去!
既然是公主的身份,皇宫就是躲不了的剧情点,去的早,她说错什么话,还能用家里死了人,她受到了惊吓来遮掩,去的晚,这理由就没那么好用了。
可等她到了凤梧宫,喝完了两大壶茶,皇后的人影是半点没见着。
宫女的语气恭敬里透着疏离,说皇后报病,不宜见客,就把她请了回去。
一句“客”,算是把两个人的关系分的清清楚楚了,再加上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很明显——皇后把她,或者说把她这件事,当成麻烦。
之后的事情,和狱卒对文锦说的大差不差,言羽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进了宫。
但不应该说是“不惜脸面”,而是认定了风险同担这件事对自己有益无害,之后腆着脸、强迫性地要和皇后娘娘完成这场汇报。
想到自己那会儿一心把对方拉下水的决心,言羽不禁失笑,手指也不自觉叩在锁骨上。
隔着薄薄布料,她摸到了衣衫下的凸起,那里用红绳,贴身挂着一枚钥匙。
前些日子同榻而眠,文锦也问过她,这钥匙是干什么用的,言羽推说是原主身上就有的,她也不知道,搪塞过去了。
这会儿她指端压着那处的轮廓,轻叩了两下,听见外面人提醒,说,“殿下,迎安门到了。”
言羽嘴上应了一声,想的却是,看来,不光她有事情瞒着文锦,文锦也有事情瞒着自己。
*
下了轿,引路的宫女一路把她带到御花园。
今天皇后并非只邀请了她一个,而是借着三月初三上巳节的名头,举了场家宴。
家宴地点就在芳沚亭,那里开着大片的桃花,远远儿望去,像是在一片翡色绿意里升腾起的红色火烧云。
至于家宴的参宴人员,除了皇后这个主办方,也就是皇帝几个儿女。
皇帝一共七个儿女,除了早些年去世的四公主,言羽她们兄弟姐妹一共六个。
大哥太子李建辉,二姐李谌,三哥宁王李建良,和比言羽小很多的六弟李建辰、七妹李诣。
他们家这情况,属于只要知道他是自己兄弟,她是自己姐妹,就绝对不可能认错排行。
言羽这次来就是想着认个脸,怕出宫在外,遇见了认不出来尴尬。
她心里挺轻松的跟着引路的宫女一路靠近。
沿着蜿蜒的石子小路,桃花香气已然扑鼻,耳中是不远处的桃花树下面,小孩子的嬉笑声。
视线虽然被眼前的假山遮挡,但童声稚语配着这和煦春日,已然是说不出的温情。
随着视线逐渐豁然开朗,却见那棵树下候着的宫人们忽然一脸惊慌失措,齐刷刷簇拥到桃花树底下。
人声忽然吵起来,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其中有一道略显稚嫩,语气却听着成熟的男声很稳重的说:“小七,那是青蛙,放笼里也只会呱呱叫,变不成黄鹂鸟,快放下来,你吓着二皇姐了!”
闻言,言羽的脚步立马就是一顿:“......”
好孩子,素未蒙面就把你五皇姐吓得不轻,你还真是会先声夺人呢!
前头的宫女自然也听见了这些,瞧着言羽满脸的抗拒,回头解释,“七公主正是顽皮的年纪。”
七公主是她最小的妹妹,刚三岁,而刚刚那道男声,应该就是她六弟,七岁,两个人都养在皇后的凤梧宫,平时形影不离。
言羽想了想,脚步没动,只问,“皇后和太子到了吗?”
宫女回:“太子和宁王殿下忙于政务,说是晚点过来,娘娘正在更衣,稍后便至。”
都没来。
言羽拂了拂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也罢,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我也先去更衣。”
宫女琢磨着公主府到皇宫那两刻钟的路程:“??????”
*
言羽被带去换了套衣裳,发饰首饰发髻也重新换了一套,可最后都捯饬完了,人就那么坐在铜镜前照镜子,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宫女们从起初的不解,到后面渐渐了然——这是觉得自己来早了,跌面儿,等着拖时间呢!
她们是急得不行,宴会那边,皇后都已经到了,着人来催了几次,可这位一直不动如钟,手里就拿着瓶胭脂膏子把玩。
宫女们劝不动这位佛,悄悄去宴会上,和皇后说明了情况,没一会儿,皇后娘娘面容沉静,亲自赶了过来。
宫女们都慌忙出去跪迎,只有言羽坐在屋内,一动不动。
等屋里没人了,言羽这才探着脖子,顺着旁边的窗缝儿,看向院子里。
她看见皇后娘娘一身红金交错的锦衫华服,站在阳光下时,衣袖上的金凤烨烨生光,简直活灵活现的要从衣衫上挣脱下来一样!
她沉声吩咐所有人守在殿门外,像是被言羽的挑衅气的不轻,但皇家碍于颜面,不想母女不和这样的丑事被人所知,勉强冷静的模样。
进门后,她更是反手关上屋门,彻底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
言羽的视线和她在空气里交错,几秒后,两人脸上的愤怒隐忍,嚣张狂妄都散了,成了忍不住的憋笑。
“哎呀,我正发愁怎么把你叫到一边说话呢,你就给我来了台阶,两家关系不好就是麻烦!”
她边说,一路快走到言羽身边,很亲昵的拉住言羽的胳膊上下打量,“我听说你那天去劫法场了?不是去找男主的吗,你怎么自己上了?怎么样,你没事吧,文锦没事吧?”
林清是那种人畜无害的长相,有点钝的鹅蛋脸,眼睛偏圆,看着人的时候,总有种小动物的无辜感,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在言羽印象里,清清从初中起好像就是这个模样没变过,看的言羽每次都觉得心软软,脸上也不自觉带着很温软的笑。
她拉着林清坐下,安慰道,“放心吧,她没事,我也没事。倒是你,一个人在宫里,你没事吧?”
林清的表情看起来很急,她直接抬手拦住了俩人没什么意义的寒暄,很急切的说,“先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找你进宫有急事!”
“昨天宫里早会,大家都在说冯少卿开馆验尸的事儿。”
“说到那个死在你府上的刘小姐,她爹五十了,就这么一个闺女,想要儿子想疯了,搬家吃药拜佛,这些年为了生儿子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办法。”
“有人明里暗里说,刘大人身上还有不少人命,这次他闺女死的蹊跷,他心虚,这才匆忙下葬,但冯大人查起来了,少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不是好事嘛!”言羽听着心惊,但也觉得,“这事儿要是真的,他确实该死!”
“可他是吴家举荐的呀!”林清语气和心里挺急,可言羽像是和她不在一条线,还乐呵的笑出了声。
“又是吴家?难怪,文锦案子的主审就是吴勇涉,难怪他要文锦顶锅,原来是心虚,压根不敢让人查!”
看言羽这副全然局外人的看热闹姿态,林清心里梗得不行,很困惑的盯着言羽看了半晌。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事儿要是真的,就有许多需要考虑的地方,譬如刘家小姐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的人要拉刘家下水?
比如吴勇涉在青楼挨打,是不是被人针对报复?
如果做这些的是一批人,他们会不会把报仇的目光放到言羽身上?
而吴家要是执意要保住刘家,又或者想要割席,也必然也少不了推人出去挡木木仓,这个人就很值得玩味。
言羽的反应太不对劲了,就好像,这事儿和她完全不沾边一样,明明太子这些天都忙的…
终于,她瞳孔猛地缩张,倒吸了口凉气。
“…我是不是总和你说先皇后先皇后,但没和你说,先皇后,她姓吴?”
言羽:“!!!!!!”
言羽:本以为是个没有戏份,没有存在感的配角就够倒霉了,结果现在发现自己是个反派配角!呸,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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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好孩子,素未蒙面就把你五姐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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