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相持不下

南边的事儿老太太也听说了,诸多宗室求情的信件寄到了草原上。老太太嫌烦,不想回去听抱怨。

珠兰正好进来送夜宵,听见这话,笑着把刚烤好的奶饼放在案上:“皇祖母尝尝这个,漠北的□□稠,烤出来的饼格外香。”

她不提回京的事,也不说生皇子的事,只指着帐外,“公主带来的骑士在摔跤呢,说是给咱们解闷,您要不要去看看?”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珠兰这也不着急不起火的,哀家都要逼迫皇帝生庶长子了,她还是这般淡定。

甚至,她脸上的气色却比在承德时还好,透着股被草原风养出来的鲜活。

“看什么摔跤,一群野小子胡闹。”老太太嘴上嫌弃,却还是让阿图扶着,挪到帐门口。

月光下,护军营的小伙子正把一个喀尔喀骑士摔在地上,半裸的身躯上,汗水与月光一齐晃得人眼晕。

阿日娜苏站在一旁喝彩,手里还摇着本商路账册,倒像是在做什么正经事。

珠兰和雅图一起走到远处,两人有些话不想让老太太听。

雅图指指点点不晓得在说什么,珠兰捂着嘴笑,被风掀起的裙角像两朵绽开的花。

“你说雅图这丫头,被端敏带坏了,也爱这舞刀弄枪。”太皇太后忽然对身边的嬷嬷说,语气里说不清是怨还是叹。

嬷嬷笑着回话:“公主高兴就好,您看她把部落治理得多好,商路通了,牧民也安稳了。”

太皇太后没接话,望着远处的篝火,心里却明镜似的。

她不想回京城,哪是真为了等个重孙子。

南边打仗的八旗听说是烂得像堆泥,绿营的将领极有可能凭借此战也来一把功高盖主,如同当年的三藩旧事。

皇帝一边倚重汉人,一边又防着他们。

皇帝对勋贵、宗室,又何尝不是同样如此。

朝堂上的派系,斗得比南边还凶。也就葛布喇忠心耿耿,协助皇帝镇住了他们。

她留在草原,看似胡闹,实则也是在给皇帝腾地方——让他放手去整那些旧人闹出来的烂摊子。

“告诉皇上,”太皇太后转身回帐,“什么时候后宫脉案上写着‘有孕’,哀家什么时候带着她们回銮。在此之前,让他管好自己的江山。”

帐外的风在吼,篝火噼啪作响。

珠兰望着太皇太后的帐门,对身边的吉雅笑了笑,“看来,咱们得多备些冬衣了,草原太冷。”

吉雅也笑,“那皇上的信……”

“照实回。”珠兰望着天边的月亮,“就说,草原的冬天虽冷,却比京城清净,正好太皇太后与太后养身子。”大戏还没唱完,可不能这时候就回銮。

她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也懂皇帝的急。这场看似耍赖的拖延,不过是老太太用她的方式,争取一点时间,一点在江山与骨肉之间,慢慢平衡的时间。

第二天,要办正经事儿了。

“宣贵妃倒是越发能耐了。”太皇太后冷不丁开口,吓得旁边侍立的嬷嬷一哆嗦。

帐帘被掀开,寒风卷着沙砾闯进来,太皇太后却仿佛浑然不觉,只盯着帐外那抹宝蓝色的身影——阿日娜苏正拿着舆图,指点着几个漠北和漠西的小台吉划分牧场,侧脸在夕阳下透着股说一不二的锐气。

“皇额娘,这是皇上的意思。”阿图公主进来回话,手里捧着刚收到的信,“皇上说,漠西的草场不能总由咱们漠南独掌,分些权给其他旗,才好制衡。”

“制衡?”太皇太后把信往案上一拍,信纸边角被风掀起,“他是嫌哀家在草原上太清闲,让宣贵妃来给哀家添堵!”

她太清楚了,阿日娜苏哪有这胆子?定是皇帝在背后授意。

先前说“生了重孙子才回銮”,不过是老太太的托词。

皇帝倒好,转头就撺掇阿日娜苏动博尔济吉特氏的根基,明摆着是告诉她:您不回,我就出招了。

“去,把宣贵妃叫来。”

阿日娜苏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分地的文书,见老太太脸色不善,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皇祖母叫孙媳,是为了分地的事?”

“哀家问你,这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抬眼,目光像淬了雪。

阿日娜苏没隐瞒,坦然点头:“皇上说,草原要长治,就得一碗水端平。科尔沁独占太多,其他旗难免有怨,分些出去,反而安稳。”

“安稳?”太皇太后冷笑,“哀家在科尔沁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说要安稳?”她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急,腰间的玉坠撞在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日娜苏还想再说,却被珠兰悄悄拉了拉衣袖。

她见珠兰的神色沉重,便强行缓了一口气,走上前给太皇太后续了杯热茶:“祖母息怒,皇上许是怕草原上的事太繁杂,想替您分担些。”

“分担?”太皇太后不看阿日娜苏,反而瞪了珠兰一眼,眼里的火气却消了些,“哀家知道你们小两口一条心,拿着这个傻丫头顶在前头。但科尔沁是两朝国母的娘家,这点体面都没了,将来你们在京里,腰杆也挺不直!”

珠兰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知道老太太这股气,不全是为了科尔沁,更是为了皇帝的“暗中吩咐”——孙儿用计谋对付祖母,这比分权本身更让她寒心。

从那天起,太皇太后像是跟谁较上了劲。

皇帝的信来了,她看都不看就扔给嬷嬷烧火;珠兰劝她“京里冬衣该备了”,她就说“草原的羊皮比宫里的绸缎暖和”。

第二日,太皇太后让人传了话给京城:“哀家在漠西找到了治疗太后旧疾的温泉,得留着陪她疗养。至于归期——等漠西的牧场分完了再说。”

这话传到乾清宫时,康熙正对着舆图发愁。梁九功看着皇帝捏皱的信纸,小声道:“皇上,太皇太后这是……真动气了。”

康熙望着窗外飘落的初雪,忽然叹了口气。老祖母与他,是有默契的。

而漠西的营帐里,太皇太后正看着珠兰送来的账本,上面记着阿日娜苏分出去的牧场——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连牧民的户数都标得明明白白。

她冷哼一声,却在看到“博尔济吉特氏的草场仍占三成”时,指尖的力道松了些。

“告诉宣贵妃,”她对嬷嬷说,“分地可以,但得按哀家的规矩分。”

漠西的草场在秋日里铺展成一片金褐色的海,风过时,草浪推着准噶尔人遗留的残垣断壁,发出呜呜的声响。

太皇太后坐在临时搭起的毡帐前,手里捻着佛珠,目光却没落在远处牧民分草场的热闹里,只盯着帐前那丛开得正盛的野菊——那是珠兰今早特意采来的,说“添点生气”。

“老祖宗,皇上又派人送东西来了。”阿图公主捧着个锦盒进来,里面是件玄狐斗篷,衬里绣着精致的龙纹,“说漠西天冷,让您仔细身子。”

太皇太后瞥了眼斗篷,嘴角扯出个淡得看不见的笑:“他倒会做人。”

帐帘轻响,珠兰端着碗奶茶进来,闻言笑着接话:“皇上是记挂您。”

太皇太后哼了声,却没真动气,“他是怕博尔济吉特氏在漠西扎得太深,这孙儿,心眼子比草原的沙子还多。”

珠兰把奶茶放在老太太手边,目光扫过远处正与台吉们说话的阿日娜苏——宣贵妃腰间的玉带是皇帝新赏的,说话时总不自觉地摸一摸,那是在亮明身份。

再想想昨夜收到的信,康熙在里面抱怨“老祖宗总拿野菊当宝贝,京里的暖阁可比草场舒服”,字里行间的撒娇,哪有半分疏离?

她心里透亮,这祖孙俩哪是真闹别扭。

太皇太后说“要重孙子才回銮”,皇帝就派阿日娜苏来“分权”;太皇太后赌气说“漠西的野菊比宫里的牡丹香”,皇帝就巴巴地送斗篷、送暖炉。

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是在演一场戏给旁人看——给那些宗室看,给那些盼着太后回宫主持大局的勋贵老人看,也给那些想借着祖孙不和生事的朝臣看。

“那边,商路的界碑立得差不多了。”珠兰转了话题,说起自己的正事,“漠西到漠北的驿站修好了十二处,开春就能通邮。”

太皇太后抬眼瞧她:“你这丫头,倒比皇上沉得住气,就不怕京里的位置被人占了?”

“位置是皇上给的,心要是不在了,占着也没用。”珠兰笑了笑,指尖划过腕间的玉镯——那是她刚嫁入东宫时,太皇太后给的。

皇帝演他的“孝顺孙儿”,老太太演她的“执拗祖宗”,珠兰就在这戏台子底下铺她的路。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站起身,斗篷的流苏扫过草叶,风又起了,吹得野菊摇摇晃晃,却没吹倒那丛倔强的花。

就像这祖孙三代,看似各有各的心思,实则都在默契地推着同一盘棋——盘面上是草场、权力、战争,盘底下,是这大清江山,稳稳当当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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