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寂静的山林,白雪皑皑。一辆马车向动疾驶而去,扬起阵阵雪雾。
宽敞的马车内,暖意融融,贺兰徵身披雪白的狐裘,临门而坐,双目紧闭微微斜靠在右侧车壁。
他身侧堆放着不少书籍,正前方的矮几上,则整齐摞着厚厚的几沓公文。
忽地,一只纤细白皙的玉足从下首的锦被中探出,无意识地抵在了他的脚踝上。
贺兰徵倏地睁开眼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只是一瞬,那只脚便又缩回锦被中。
紧接着,锦被中的人儿扭动了一下身子,窸窣作响。随后,两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伴随着一个长长的哈欠,慵懒地舒展着。
“哈——”
感受到身下晃动,原本还迷迷糊糊的三娘猛地睁开眼,望着上面的车顶茫然出神了片刻。
这床……怎么在动?难道是她睡昏了头?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她下意识侧过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贺兰徵正一言不发,直勾勾地俯视着她。
“啊!”
看清周遭的一切,她猛地彻底惊醒,尖叫着从锦被中弹坐起来。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只穿着单薄寝衣的半截身子。
“我……我怎么会在这……”
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扯过锦被将自己裹紧,惊慌失措地缩到马车最里的角落。
只见贺兰徵坐正身子,不慌不忙地理了理狐裘,轻声道:“回洛阳的路上。”
“回洛阳……”
她以为在做梦,不敢置信地掀开车帘。窗外是一片苍茫雪原,冰冷的雪花随着寒风扑面而来,一阵刺痛。
“噗!”三娘赶忙放下车帘,回头质问他,“我不是已经拒绝了,为何还会再这?”
贺兰徵迎上她的目光,坦然回答:“昨夜,我并没有点头。”
三娘一时语塞:“……”
没有点头,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吗?
顿了片刻,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涌上心头,她骂道:“简直蛮横无理!”
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三娘白了他一眼,环顾四周,开始寻找自己的衣裳。
“我衣裳呢?”她没好气地问道,“也不知怎么想的,这般叫人看到,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越想越觉憋屈,她不由握紧了拳头,真想给他两下子。
真是人前一副君子模样,背后尽行小人之事!
贺兰徵并未作答,只是倾身从旁取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递到她面前。
“我娶你便是。”他温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报恩吗?”
闻言,三娘当场炸了毛,气不打一处来:“谁要嫁给你啊!”
声音洪亮,清晰地传至马车之外,随行的侍从们不由不约而同地侧目望向马车。
此时此刻,她只想回长安,然后按照原计划进宫,查清自己的身世,找回丢失的记忆。
三娘一把夺过包袱,抱在怀里,试图说服自己:“我不是已经替你妹妹嫁给薛崇,算是报恩了的……你我之间,早就两不相欠了。”
“那这一箭呢?”贺兰徵淡淡一笑,右手抚上隐隐作痛的左肩,“你打算如何偿还?”
三娘愣了一下,一时答不上来。
定了定神,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不对来:“你明明会功夫,且身手不凡,怎么就会躲不开那一箭……”
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甚多。
兴许,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设下的局!
贺兰徵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就是故意的!”她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说着,三娘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裳,一边用力拍打着车壁,朝外叫嚷:“停车!快停车!”
车夫没有听从,反而继续挥鞭赶路。
贺兰徵轻叹道:“我的人,为何要听你?”
三娘反应过来,冷笑出声:“原来是逼我就范啊!”
想得美!
见状,她加快手上速度,胡乱将衣裳穿好。
在她穿衣时,贺兰徵自觉地背过身去,回避这尴尬的场景。
“假正经!”她啐了一口。
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必要再顾及对方的颜面了。
换好衣裳,三娘再次猛地掀开车帘,顶着凛冽的寒风大喊:“停车!”
外面的人充耳不闻,马车速度未减。
“不停是吧……”她咬了咬牙,“我有的是办法!”
随即,三娘伸手抚上车门,准备冒险跳下去。
就在她的手掌刚触到车门闩子的瞬间,贺兰徵的手已按住了她的手腕。
“走开!”
三娘伸手去推,反倒被他擒住手腕,无动弹不得。
冰冷的手掌握得她生疼。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威胁道:“再不停下,我现在就跳下去!”
话音未落,贺兰徵当即吩咐道:“停车!”
“是。”
车夫领命,用力拉紧缰绳,“吁——”的一声长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还不等车夫放好脚蹬,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刹那间,漫天的雪粒子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冻得她直哆嗦。
四周白茫茫一片,了无人烟,再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身无分人,又无干粮。
只怕还没走到天黑,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在雪地里。
见她犹豫不决,贺兰徵适才开口:“此处偏僻,没有山匪作祟,恐也会有野狼出没,着实不危险……”
“那就……”三娘给自己找个台阶,重新回到马车里,“那就到了前边驿馆再说吧。”
总得备好干粮盘缠,才好赶路回长安。
贺兰徵“嗯”了一声,探出头来对外吩咐:“继续走吧。”
说完还不忘给朔风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眼色。
朔风自然领会,颔了颔首。
“驾——”
马车再次启动,一路朝东行驶。
车厢内,两人相顾无言。
是夜,大雪已止,一行人在郊外寻了处背风的地方停下歇脚。
三娘裹着被子,蜷缩在车壁上,打了个哈欠,一直没有下车。
心头满是懊悔,又失算了。
方才就不应该妥协,这会马车停在半路,乌漆嘛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咕噜咕噜。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才想起来,今日还未吃过东西。
三娘揉了揉空瘪的肚子,悄悄从旁边抓来两个烧饼塞进袖子里。
吱呀——
她推开一条门缝,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不远处,贺兰徵和几名随从正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听到动静,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她硬着头皮下了马车,径直朝后面走去。
正在喂马的朔风,笑着同她打招呼:“三娘,你这是又去哪?”
三娘本想视而不见,不料还是逃不过,只得捂着肚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人有三急嘛……”
言外之意,应当不用再过多解释了吧。
朔风了然,没有再往下问。
然而,她刚抬起脚准备开溜,“啪嗒”一声,一个烧饼从她宽袖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到他脚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声响吸引过来。
三娘咬紧牙关,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需要带干粮吗?”朔风一脸不解。
“怎么不行了!”她强装镇定地捡起掉落的烧饼,“万一遇着狼,我……我还能扔烧饼引开它呢!
朔风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正说着,贺兰徵已然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我陪你吧……”
“你敢跟来一个试试!”三娘握着烧饼指着他,大声喝止,“有什么好陪的,没见过吗!”
贺兰徵怔在原地,目视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没入夜色之中。
待远离众人,三娘恼得直跺脚:“没脸见人了!”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不多时,三娘完事后,无精打采地回到马车旁。
来到马车旁,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火堆走过来。
朔风见状,识趣地起身让出位置,默默走到旁边另一堆火旁,与一众侍从挤在一处。
她坐下后,贺兰徵将手上的热汤递过去:“吃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为什么?”三娘面无表情地问道,“到底为什么?”
贺兰徵解释道:“出发前,我答应了明玉,一定会平安地将你从长安带回来。”
“所以……”三娘看向他手里的碗热汤,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就下药迷晕我?”
她想了许久,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自己睡得再沉,也不至于毫无知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弄上了马车。
唯一的解释,只有昨夜他让人特意送来的那碗鸡汤有问题。
贺兰徵没有否认:“嗯。”
“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吗?”三娘无奈道,“你非得用这下三烂的手段,叫别人看到,误会了……”
“我娶你。”贺兰徵看着她,再次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三娘避开他的目光,心烦意乱:“又来。”
“我是认真的。”贺兰徵继续说道,“我已提前让人连夜赶回洛阳,将此事告知母亲,并让明月着实准备成婚所需的一应物品。”
“谁要跟你成亲了!我不想嫁给你,我只想回长安!”
她急红了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我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贺兰徵默了默,承诺道,“无论找到与否,从此往后,我与整个贺兰家都是你的家人。”
说着,他再次把那碗热汤递过去。
“谁要跟做家人了!”
三娘猛地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跑开。
一众侍从随即站起身来去追,却被贺兰徵抬手制止。
冷风呼啸,积雪没过膝盖。
三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一段距离,无力地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崩溃大哭。
“为什么……”
双脚已被冻得麻木,没了知觉,她挣扎爬起来,又重重摔下去。
沙沙沙——
脚步声由远及近。
凄凉的月色下,贺兰徵手持火把,踏雪而来,在她面前停下。
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三娘泪眼婆娑,无助地看向他。
“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她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才回到长安,明明一切都近在眼前。”
贺兰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已查清楚,只要你跟我回洛阳,我便告诉你。”
三娘抬眸,透过泪光紧紧盯着他。
猪猪,这就你的不对了。
人家方掌柜都知道带上两个婢女随行,你真是急了!
切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半夜听到猫叫声,在后门捡了只三花,激动得睡不着觉[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回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