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

嘎吱嘎吱——

寂静的山林,白雪皑皑。一辆马车向动疾驶而去,扬起阵阵雪雾。

宽敞的马车内,暖意融融,贺兰徵身披雪白的狐裘,临门而坐,双目紧闭微微斜靠在右侧车壁。

他身侧堆放着不少书籍,正前方的矮几上,则整齐摞着厚厚的几沓公文。

忽地,一只纤细白皙的玉足从下首的锦被中探出,无意识地抵在了他的脚踝上。

贺兰徵倏地睁开眼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只是一瞬,那只脚便又缩回锦被中。

紧接着,锦被中的人儿扭动了一下身子,窸窣作响。随后,两只雪白的手臂伸了出来,伴随着一个长长的哈欠,慵懒地舒展着。

“哈——”

感受到身下晃动,原本还迷迷糊糊的三娘猛地睁开眼,望着上面的车顶茫然出神了片刻。

这床……怎么在动?难道是她睡昏了头?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她下意识侧过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贺兰徵正一言不发,直勾勾地俯视着她。

“啊!”

看清周遭的一切,她猛地彻底惊醒,尖叫着从锦被中弹坐起来。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只穿着单薄寝衣的半截身子。

“我……我怎么会在这……”

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扯过锦被将自己裹紧,惊慌失措地缩到马车最里的角落。

只见贺兰徵坐正身子,不慌不忙地理了理狐裘,轻声道:“回洛阳的路上。”

“回洛阳……”

她以为在做梦,不敢置信地掀开车帘。窗外是一片苍茫雪原,冰冷的雪花随着寒风扑面而来,一阵刺痛。

“噗!”三娘赶忙放下车帘,回头质问他,“我不是已经拒绝了,为何还会再这?”

贺兰徵迎上她的目光,坦然回答:“昨夜,我并没有点头。”

三娘一时语塞:“……”

没有点头,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吗?

顿了片刻,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涌上心头,她骂道:“简直蛮横无理!”

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三娘白了他一眼,环顾四周,开始寻找自己的衣裳。

“我衣裳呢?”她没好气地问道,“也不知怎么想的,这般叫人看到,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越想越觉憋屈,她不由握紧了拳头,真想给他两下子。

真是人前一副君子模样,背后尽行小人之事!

贺兰徵并未作答,只是倾身从旁取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递到她面前。

“我娶你便是。”他温声道,“你不是一直想报恩吗?”

闻言,三娘当场炸了毛,气不打一处来:“谁要嫁给你啊!”

声音洪亮,清晰地传至马车之外,随行的侍从们不由不约而同地侧目望向马车。

此时此刻,她只想回长安,然后按照原计划进宫,查清自己的身世,找回丢失的记忆。

三娘一把夺过包袱,抱在怀里,试图说服自己:“我不是已经替你妹妹嫁给薛崇,算是报恩了的……你我之间,早就两不相欠了。”

“那这一箭呢?”贺兰徵淡淡一笑,右手抚上隐隐作痛的左肩,“你打算如何偿还?”

三娘愣了一下,一时答不上来。

定了定神,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不对来:“你明明会功夫,且身手不凡,怎么就会躲不开那一箭……”

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甚多。

兴许,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设下的局!

贺兰徵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就是故意的!”她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说着,三娘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裳,一边用力拍打着车壁,朝外叫嚷:“停车!快停车!”

车夫没有听从,反而继续挥鞭赶路。

贺兰徵轻叹道:“我的人,为何要听你?”

三娘反应过来,冷笑出声:“原来是逼我就范啊!”

想得美!

见状,她加快手上速度,胡乱将衣裳穿好。

在她穿衣时,贺兰徵自觉地背过身去,回避这尴尬的场景。

“假正经!”她啐了一口。

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必要再顾及对方的颜面了。

换好衣裳,三娘再次猛地掀开车帘,顶着凛冽的寒风大喊:“停车!”

外面的人充耳不闻,马车速度未减。

“不停是吧……”她咬了咬牙,“我有的是办法!”

随即,三娘伸手抚上车门,准备冒险跳下去。

就在她的手掌刚触到车门闩子的瞬间,贺兰徵的手已按住了她的手腕。

“走开!”

三娘伸手去推,反倒被他擒住手腕,无动弹不得。

冰冷的手掌握得她生疼。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威胁道:“再不停下,我现在就跳下去!”

话音未落,贺兰徵当即吩咐道:“停车!”

“是。”

车夫领命,用力拉紧缰绳,“吁——”的一声长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还不等车夫放好脚蹬,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刹那间,漫天的雪粒子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冻得她直哆嗦。

四周白茫茫一片,了无人烟,再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身无分人,又无干粮。

只怕还没走到天黑,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在雪地里。

见她犹豫不决,贺兰徵适才开口:“此处偏僻,没有山匪作祟,恐也会有野狼出没,着实不危险……”

“那就……”三娘给自己找个台阶,重新回到马车里,“那就到了前边驿馆再说吧。”

总得备好干粮盘缠,才好赶路回长安。

贺兰徵“嗯”了一声,探出头来对外吩咐:“继续走吧。”

说完还不忘给朔风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眼色。

朔风自然领会,颔了颔首。

“驾——”

马车再次启动,一路朝东行驶。

车厢内,两人相顾无言。

是夜,大雪已止,一行人在郊外寻了处背风的地方停下歇脚。

三娘裹着被子,蜷缩在车壁上,打了个哈欠,一直没有下车。

心头满是懊悔,又失算了。

方才就不应该妥协,这会马车停在半路,乌漆嘛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咕噜咕噜。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才想起来,今日还未吃过东西。

三娘揉了揉空瘪的肚子,悄悄从旁边抓来两个烧饼塞进袖子里。

吱呀——

她推开一条门缝,迎面而来的冷风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不远处,贺兰徵和几名随从正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听到动静,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她硬着头皮下了马车,径直朝后面走去。

正在喂马的朔风,笑着同她打招呼:“三娘,你这是又去哪?”

三娘本想视而不见,不料还是逃不过,只得捂着肚子,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人有三急嘛……”

言外之意,应当不用再过多解释了吧。

朔风了然,没有再往下问。

然而,她刚抬起脚准备开溜,“啪嗒”一声,一个烧饼从她宽袖子里掉了出来,滚落到他脚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声响吸引过来。

三娘咬紧牙关,只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需要带干粮吗?”朔风一脸不解。

“怎么不行了!”她强装镇定地捡起掉落的烧饼,“万一遇着狼,我……我还能扔烧饼引开它呢!

朔风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正说着,贺兰徵已然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我陪你吧……”

“你敢跟来一个试试!”三娘握着烧饼指着他,大声喝止,“有什么好陪的,没见过吗!”

贺兰徵怔在原地,目视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远,没入夜色之中。

待远离众人,三娘恼得直跺脚:“没脸见人了!”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不多时,三娘完事后,无精打采地回到马车旁。

来到马车旁,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火堆走过来。

朔风见状,识趣地起身让出位置,默默走到旁边另一堆火旁,与一众侍从挤在一处。

她坐下后,贺兰徵将手上的热汤递过去:“吃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为什么?”三娘面无表情地问道,“到底为什么?”

贺兰徵解释道:“出发前,我答应了明玉,一定会平安地将你从长安带回来。”

“所以……”三娘看向他手里的碗热汤,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就下药迷晕我?”

她想了许久,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自己睡得再沉,也不至于毫无知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弄上了马车。

唯一的解释,只有昨夜他让人特意送来的那碗鸡汤有问题。

贺兰徵没有否认:“嗯。”

“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吗?”三娘无奈道,“你非得用这下三烂的手段,叫别人看到,误会了……”

“我娶你。”贺兰徵看着她,再次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三娘避开他的目光,心烦意乱:“又来。”

“我是认真的。”贺兰徵继续说道,“我已提前让人连夜赶回洛阳,将此事告知母亲,并让明月着实准备成婚所需的一应物品。”

“谁要跟你成亲了!我不想嫁给你,我只想回长安!”

她急红了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我会帮你找到家人的。”贺兰徵默了默,承诺道,“无论找到与否,从此往后,我与整个贺兰家都是你的家人。”

说着,他再次把那碗热汤递过去。

“谁要跟做家人了!”

三娘猛地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匆匆跑开。

一众侍从随即站起身来去追,却被贺兰徵抬手制止。

冷风呼啸,积雪没过膝盖。

三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一段距离,无力地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崩溃大哭。

“为什么……”

双脚已被冻得麻木,没了知觉,她挣扎爬起来,又重重摔下去。

沙沙沙——

脚步声由远及近。

凄凉的月色下,贺兰徵手持火把,踏雪而来,在她面前停下。

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三娘泪眼婆娑,无助地看向他。

“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她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才回到长安,明明一切都近在眼前。”

贺兰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已查清楚,只要你跟我回洛阳,我便告诉你。”

三娘抬眸,透过泪光紧紧盯着他。

猪猪,这就你的不对了。

人家方掌柜都知道带上两个婢女随行,你真是急了!

切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半夜听到猫叫声,在后门捡了只三花,激动得睡不着觉[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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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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