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有那就是有,江时清见姑娘为这事儿忧虑万千,恐其自卑于身份而越陷越深,于是出言说几句沈淮序坏话:“沈学士都二十有五啦,还没娶妻已经是大问题了!”
黎允闻言竖耳听着,奈何江时清有意避人,只跟云佳小声嘀咕。
“……一表人才肯定很多人喜欢……他见鬼了才会一个都不喜欢……估摸是不行……”
他听不真切,虽说知道江时清说得沈淮序,心里不由内省起来。
黎大人怎么不算一表人才,天天审案子怎么不算一个姑娘不喜欢,公务繁忙生理需求不高怎么不算一种不行……
黎大人:“……”
云佳仔细听着江时清分析,瞥眼偷偷看了看自家主子,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应着江时清的话。
“姑娘陪着太子读书,以后自会有一番作为,出宫科考抑或是留在宫内做女官,都是好出路。到时候什么郎君没有啊,姑娘想挑什么样的都有,不行还能去我花糕铺,我给你介绍介绍!”
江时清跟着钟臾也算是认识不少京城才子佳人,这几个月不说案子线索查了多少,她认识的人就不少了。日后名声打响,打到南北通响,还愁人脉?
两人说完话后,也该是告退出宫的时候了,还没来得及跟太子言明,太子便挣脱黎允束缚,拉过黎允往外推:“行了行了,等会儿相父要来看我,你们该是不乐意见他,快走吧快走吧。”
将人推出门后,太子挥了挥手转身回去,云佳跟在他身后,小声劝道:“殿下好好读书,以后定有一番作为的!”
太子脸上稚气消退,望着桌上留下的志怪小说,自顾自说道:“我心中有妖魔。”
……
江时清与黎允被推出来,觉得这孩子虽幼稚,也懂大人间的不对付,倒也是难为他。
一边是相父,听着就关系不错,一边是长姐,血脉相连。
“可怜啊!”江时清叹息,然而黎允却不这么认为,反驳道:“两头吃好可怜什么?”
也是,不管哪方获利,都有他一份。
可这权财是身外之物,对于一个心里有问题的孩童来说,好似更没用。
“天呐,也让我这样可怜可怜吧!”江时清小声呼嚎,黎允听着笑笑,马车便行至宫门。
抬帘子见銮仪卫还在,于是黎允透过车窗问方才拦他的那位:“还需下车查验吗?”
銮仪卫见黎大人,赶忙躬身行礼,回道:“大人恕罪,出宫便不需要了。”
黎允没再说话,将帘子放下来,面容沉静冷漠,等出了宫门走了一会儿后才有所缓和。
江时清观察着黎大人的微表情,心里腹诽:原来年轻有为做大官,也是要装大人的。
她觉着有趣,笑问:“大人为何觉得严肃便是有威严啊?”
黎允被这一问,眼神闪过几分清澈的不解,模样颇为好玩。江时清便托腮看着他,越盯越叫黎大人心里好奇,有些不自在起来。
“大人觉得我严肃吗?”
哪有严肃,简直算轻佻。
“没有。”
“可是大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啊,或者说是难为情?”江时清无意识翘起二郎腿,像只要咬人的笑面虎,说话语气温和,却一步步戳开黎大人精心的包装,逼问到里层的真实。
黎允刚入仕时,凭着一个逐渐式微家族的姓,经常引来同僚的挑衅,起初温和待人,还算和平,后来愈演愈烈,不得不冷脸相向,有些成效后,便更不会与旁人说笑了。
那群人见挑不动他,逐渐开始排斥,一直叫他去做审理犯人这种耗心费神的工作。审理犯人更不需温和,甚至冷漠也不行,需要威严。
于是乎,他就这样在一场场审判中打出来,从地方调到京城,身上那些靠冷漠严肃带起来的威严愈发脱不掉,也成为他一种武器。
“没有。”
“大人只会说没有?”江时清步步紧逼,完全不屈黎允拧眉带怒的眼神,黎允的武器毫无用处,敌不过江时清。
可对方脸上分明呈着笑意,就这么轻易破开他的防线,叫他的威严破碎。
“不逗你了,”江时清坐直身体,望向窗外:“我是趁人之危,大人怎么会怕我。”
她嘴角含笑说得轻巧,叫黎允心中烧起一把火。可冷静下来才发觉不对,什么叫趁人之危?
黎允自觉脑子里有根弦儿绷断,而后堕入迷茫,陷入沉思。脑海中千丝万缕奔向一个人,偏那人却端坐在那儿,悠哉游哉地赏景。
江时清只是想让黎大人换种威严,二十多岁的年纪把自己绷得老气横秋的,也不是非得不苟言笑才能镇住犯人,管住手下的,不怒自威对上位者来说才是最高效轻松的状态。
结果不想适得其反,黎大人好似气得要咬人,盯得她慌张起来。
“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
黎大人跟着就答,难说没气得想做什么危及人性命的事儿泄愤。
要说公务繁忙,黎大人无心想这些,那倒是不可能,人总有心闲的时候。可一想难免不以身边人为参照物,他爹为娘的离世混沌十几年,太子小小年纪被吓得满口妖魔,公主知错犯错一条路到黑。
人人不得善果,人人甘之如饴。
黎允此前惶惶多年不得其解,海浪殚精竭虑地在石头上磨出一句话:是一方的不作为。
江时清满眼疑惑,不解他心中挣扎,这便是不作为。
可为什么要别人有所作为?
黎允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向窗外,私下相残的手指忽然一松,他脑子里那根弦儿又接上,弹拨出一首乐曲来,叫他忽然宁静下来。
江时清浑然不知,意图弥补,悄悄凑近了:“大人,眼睛红了。”
黎允闻声错愕回眸,目光相触时心中一阵酥麻窒息,他偏过头继续望向窗外,淡淡道:“风吹的。”
气成这样还嘴硬,江时清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撇着嘴靠回去,谁曾想这黎大人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江时清一时药剂下的有些猛,叫人成了闷葫芦。
一路无言,江时清回想起中毒昏迷时,好似跟原身见了面,小姑娘帮她在后世摆平了一些事情,好似很喜欢那里,她问她:你想留在那里吗?
她偷偷又瞥了一眼黎允,问自己:等到此间事了,她想留在这里吗,她能留在这里吗?
回小清苑的路上,沿途一侧是湖水,一侧是群山。不管湖水还是群山,不管人为还是自然,每天吵吵嚷嚷,衬得车内更加安静。
此后数日,江时清便发现黎大人更不爱说话了,尤其跟自己不说话了,偶尔甚至是手底下侍卫送她接她,好像是个大忙人。
但马车还是那辆公主赏赐的,黎大人不用,倒是天天给江时清用了。
这日正是与五位特邀嘉宾首次会面的日子,黎允手下的两位侍卫早早跟着马车在外等候。
侍卫一个姓游,一个姓严,江时清便叫他们小游小严。
游侍卫抱着剑将马车打量一番,严侍卫没好气道:“看多少遍你这辈子也得不到。”
游侍卫摇摇头,凑到严侍卫旁边,道:“不是啊,你说咱们大人出门都很低调的,怎么最近总坐这辆车?”
严侍卫翻了个白眼:“那是给姑娘坐的,大人都没坐几次。”
“那更奇怪了,”游侍卫摸不着头脑,问道:“要保姑娘安全,马车好看顶什么用啊?”
他伸手比划两下,表示这才有用,不想严侍卫无语到想拔剑给他一下子,吓得小游往旁边缩了一下。
“当然要好看才顶用。”
“好看顶什么用?”
严侍卫不知道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就算了,怎么还那么多为什么。于是他举了个例子:“孔雀求偶会干什么?”
“开屏啊。”游侍卫即答。
“开屏好看吗?”
“好看啊。”
“马车好看吗?”
“好看啊。”
严侍卫话不多说,若那木头还听不懂,真是活该被他爹天天念叨着相亲全给狗相的。
游侍卫眼睛一睁,忽然领悟,凑到严侍卫耳边,耐不住心中好奇,又不敢大声说话,万一被人姑娘听见,只用气音跟严侍卫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说咱们大人……”
此人太过激动,严侍卫两根手指摁着他脑门,将人推开,一脸嫌弃道:“闭嘴吧,当心大人派你去看牢房。”
游侍卫还想说什么,江时清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小游小严,可以进来帮我搬点东西嘛?”
“来了。”严侍卫先一步进去,杜绝了游侍卫还想继续的八卦话题。
江时清这几日见黎允都坐这辆马车,可车内空空如也,来去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啥也没有着实寂寞,尤其是黎大人经常加班不与同乘,就算坐一起他也总是回避话题,江时清一个人简直无聊透顶。
于是她挑挑拣拣,选了一套茶具,一盘五子棋,还斥巨资买了一个南榆木的马鞍桌,叫了两位侍卫帮她搬上马车。
游侍卫跟在严侍卫身后,还想再问,便看见严侍卫掀开帘子对里面躬身行了个礼:“大人。”
游侍卫便突然噤声,老老实实把东西放下,退回外面。
江时清抱着一套茶具上马车,掀帘子便看见黎允坐在里面,拨弄着她准备的棋子,见她进来,仰头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是做什么?”黎允问。
江时清矮身钻进来坐下,把手里的茶具摆在案桌上,一边理茶具,一边道:“大人不觉得车里太空了吗,你又不经常跟我一起,跟我一起又不说话,我总得给自己找找事情干吧。不然干嘛,盯着大人看吗?”
开窍了,但是还要拉扯一段时间。
黎大人马上开始吃明醋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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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弦断弦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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