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泉河的水波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叶念柳的身躯被暗流裹挟着,如无根浮萍般随波逐流。冰凉的河水灌入喉间,却激不起半点痛觉——她早已是具失去温度的躯壳。河底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无数被困的魂魄在低泣,河面上漂浮着点点磷火,明明灭灭,宛如鬼火在为她指引着未知的方向。腐臭的水草缠绕着她的脚踝,每一次挣扎都让那些黏腻的触须勒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永远拖入河底的深渊。
恍惚间,叶念柳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黏稠的屏障,四周的水流骤然消失。她踉跄着“站”稳,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蚊虫在盘旋,又像是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撕扯。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黑暗中,隐隐传来孩童嬉笑与老人叹息交织的幻听,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如同无形的手在拨弄她脆弱的神经。
就在恐惧将她彻底吞噬之际,一丝微弱的光亮从黑暗深处透了过来。叶念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着那光亮飘去。随着光亮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冠遮天蔽日,枝干上缠绕着青苔,树身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每一道裂纹都像是一张咧开的嘴,诉说着古老的秘密。树皮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字符,在幽光中泛着血红色泽,仿佛是用某种神秘力量书写的咒语。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我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叶念柳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熟悉的槐树让她短暂忘却了恐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她常在槐树下玩耍,春天捡飘落的槐花,夏天在树荫下乘凉听故事。可眼前的槐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树皮泛着诡异的灰绿色,在月光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树洞中还隐隐透出红光,仿佛有一只巨兽蛰伏其中,随时准备将她吞噬。
“念柳!”低沉的呼唤声突然响起,惊得叶念柳浑身一颤。
“是谁在和我说话?”她急切地转动着头,四处张望,眼中满是期待。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朋友,她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能带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然而,四周除了老槐树斑驳的影子在夜风里摇曳,再无其他活物。寒意顺着她的“脊梁”爬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却不见任何踪迹。
“我是老槐树。”
叶念柳猛地回头,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突然扭曲变形,树皮裂开,缓缓钻出一张长长的脸。那张脸布满褶皱,如同干涸的河床,眼睛深陷,却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人毛骨悚然。它的鼻孔里钻出细小藤蔓,缠绕着几颗泛着青光的骷髅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叶念柳惊恐地后退几步,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虚浮,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她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颤抖着问道:“槐树爷爷,这里什么地方,我怎么回到城里去?”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侥幸,期待着槐树能给她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回到熟悉世界的答案。她下意识摸向口袋,却想起自己早已失去实体,再也触碰不到手机里那些相亲档案。
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叹息:“这是芙蕖坞,你是在另一个世界穿来的怨魂,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去投胎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叶念柳心上。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指尖渐渐化作点点荧光,随风飘散。那些荧光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形,像是曾经在她手中促成姻缘的情侣,此刻却在嘲笑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我不要!”叶念柳拼命摇头,情绪激动到极点,“我还有家人,我还有没完成的事!那些等着相亲的孩子....”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在滑落前就消散在空气中。
槐树眼中的怜悯更甚,树影突然剧烈晃动,万千枝条如巨蟒般将叶念柳围住:“执念太重,只会魂飞魄散。” 但叶念柳却突然平静下来,幽蓝的魂魄中泛起微光:“如果...如果能让我完成最后心愿,我愿意永远留在芙蕖坞。”
她听见槐树低语:“芙蕖坞的秘密,就藏在第七日的月蚀里...”
老槐树的树皮突然如活物般翻涌,浮现出一幅幅朦胧的画面。叶念柳的意识被强行卷入其中,她看见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城郊那棵老槐树下,一个年轻孕妇正痛苦地蜷缩着。瓢泼大雨中,惊雷炸响,树干上的血红色符文突然发出刺目光芒。
那是她的母亲,怀胎九月和父亲一起从牛棚里逃出来,来到了这棵传说能庇护生灵的老槐树下。剧痛让母亲几乎失去意识,父亲在身边也只能心痛地帮她擦汗,清芷我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力,勇敢点,等孩子生下了我们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就在她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时,老槐树突然渗出温热的汁液,顺着树皮流下,浸润了她身下的土地。
随着一声啼哭,叶念柳降生了。神奇的是,原本汹涌的暴雨戛然而止,老槐树的枝叶轻轻摇晃,像是在为新生的小生命哼唱摇篮曲。母亲颤抖着抱紧怀中的婴儿,却发现女儿的后颈处,赫然有一个淡青色的槐树叶胎记。
从那天起,老槐树便与叶念柳结下了不解之缘。每当她遇到危险,槐树总会发出沙沙的警告声;每当她开心地在树下玩耍,飘落的槐花就会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只是年幼的她,从未意识到这份特殊联系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画面消散,叶念柳的魂魄微微颤抖。原来,她的出生就与这棵神秘的老槐树息息相关,而芙蕖坞的命运,似乎也早在那时就悄然与她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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