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去,苏长卿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事实上,自那天,她鼓起勇气,进入院中,却只看到冷冷清清的灶,空无一物的桌后,人就再也提不起精神,这几日,像是有十七八只爪子藏在肚子里一般,挠心挠肺,说不出的难受。
大娘子说过,这世上除了亲爹娘,没有无端端对你好的人,天下人汲汲营营皆为利,掌事也曾讲过,无事献殷情都是非奸即盗的,不是为财就是图色。
苏长卿自认是个长相一般的,没有人会花大气力图她那点色,所以,她有些怕,她情愿那个给她带来温暖的人是个不真实的仙子,也不敢去想,这个不露面的人会不会别有用心。
留下小物件给那人,含着谢意,也有着别样的小心思,她希望那收了礼物的人,不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就这样一直下去。
可现在,突然就什么都没了,心像是空落落的失去了一大片。
这一日,又轮到沐休,刚好这天又是苏沐的祭日,苏长卿大清早就带着准好的香烛,供品,上了山。
山路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路顺当,回来后,曾来过一次,不想,才没多久,这草又长得茂盛,苏长卿闷声不响地将杂草除去,摆放好供品,点了香,磕了头,事完后,默默地坐在碑边,
苏长卿原本觉得有好多话要和爹爹讲的,可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憋了老半天,竟一时不知道要从何说起,难怪,爹以前常叹气,‘长卿呀,你这孩子咋啥都像我呢?嘴笨哄不住人,将来你成了亲,可怎么了得。’
颠三倒四老半天才把事给说了:“爹,您在天上,该都看到了吧。”
“爹,那会是谁呢?还会回来吗?”
“爹,我心里头难受。”
“您以前常说,人不能贪心,是不是我贪心了所以才这么难受?”
“爹,我是不是不该再去想了?”
“这个笨蛋……哎呦”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苏长卿惊得跳起,如同当年的再现,她侧着头,缓缓向前走去,还是那棵大树,随视线的移动,藏于后头的人慢慢展露,少女清丽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忆不起在何处见过。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我一把。”
苏长卿猛地瞪大了眼儿,多年前,几乎完全相似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颜……颜娘?”带着犹疑的询问。
比起当年,颜娘已长开了许多,稚气尚未全脱的脸还带些圆润,但个子高了不少,站直刚好到苏长卿的额前。
曾经的小女孩变成了少女,再从山上背到山下,那是不可能了,两人半扶半托着往家走。
苏长卿是个脑子不打弯的,既然有过那么一次经验,这一回自然也是一样,直接把人带回到了家里。
进了屋子,颜娘自来熟,毫无顾忌地往床上一坐,等着木头给她治伤。
取了药酒,苏长卿来到她身边,弯腰把她鞋袜给脱了,脚脖子上红了那么一小片,也没肿,与这人在山上哼哼唧唧直叫疼的样子十分的不符,眼中划过犹疑,但总归是伤着了,起身坐到她边上,把小脚往腿上一放,倒了药酒在掌心,搓热了,捂到足踝,边揉边问,“你怎么会在山上?”
“之前大街上看到你,好奇,就跟着去看看。”颜娘两手向后一撑,侧着脸儿答得顺口。
记忆有些远儿,似乎当年这人也是这么说来着,苏长卿皱了皱眉,猛地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你……你一直在那里,那……我说的话你全听到了?”耳根子一下烫了起来,手上的力不知不觉地加大。
“哎哟,你想捏断我的脚呀。”颜娘大叫。
回过神,苏长卿忙收了力,不再出声,面上有些不好看。
颜娘不厚道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儿,“听到啥?山上风那么大,我离得那么远,能听到啥?要不,你给我说说,你说了啥不能让人听的话了?”
被问得答不上话,苏长卿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自欺地决定相信这话,忙笨笨地转了话由:“花丫说,你们早搬走了,怎么,怎么又在大街上看到我了?”
颜娘先默了默,接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有些无奈地说道:“当初你一走了之,宁姨她知道后,就病了,成天总说是她逼走了你,又说她对不住你,还成天怪我娘说她不让见你,我娘怕她再这么下去,触景伤情,就决定一起搬回去,可是,回了老家她还是不开心,连话都不愿意讲也不理人,我娘她急了,就连哄带骗的把她带出去游山玩水,前阵子给我来了封信,说让我有空来这里瞧瞧你回来没,我就过来了,赶巧可不就遇上了。”
苏长卿抿紧了嘴,不吭声,对那些个话却有些不以为然,倒不是因为还怨着,只是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了,看到了听到的懂的事也多了。
以前,跑船无聊的时候,掌事总爱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有的说了一半没结局,追着她问时,她会笑着说,恭喜,你掉坑了,偶尔,她也会拿故事里的人物评点上几句,说出一番道理,她曾提过一种人,这种人总想着得不到的,不晓得珍惜眼前的,还有种人明明做了错事,却总爱拿自己的委屈搏人同情,硬逼着人家原谅,其实也未必是真心反醒了错误,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内疚,掌事还说,这类人叫做‘作女,小白花’,最合适当虐恋情深的女主角。
那些话,也不是完全能够听明白,但说到这样的人,苏长卿脑子里头一个出现的就是这个害了爹一辈子又硬要自己原谅的女人。
转过头,看着颜娘,想着她之前说话的样子,心头一软,颜娘跟着她娘过日子,从没提过她爹,想到这个喉咙有些发紧,到底没有冲动地去问,“她们,把你一个人扔家里头了?”
颜娘不做声,默默地收了脚,弯腰穿上鞋袜。
这举动更加让苏长卿觉得自己是猜对了,心里头有些懊恼,对身边这人又生出了些许同命相怜的感觉。
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之前的话谁都没提过,颜娘走到了桌边,比起有些凌乱的一边,桌的另一侧摆放着一个木雕,伸手拿了起来,细细一看,底座是交叠着的两片叶子,上头摆着一只大螺,叶面上颈脉清晰,那螺上的纹路也析为细致逼真,眸光一亮:“这个做得真好看,能送我吗?”
苏长卿抬头一看,正是她专门刻了要送那个人的木雕,忙站了起来,“这个不行。”说得急,声都有些变。
颜眼眨了眨眼儿,盯着她瞧,脸上有些委屈:“为啥不行。”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苏长卿走到她边上:“这个是要送人的,已经定下了,你,你要喜欢,我回头给你再做个更好的。”说完,面带不舍地看着,一付急着讨回田螺的样子。
颜娘似嗔非嗔冲着一瞪,“谁稀罕,以后看你求着我收。”说完,把木雕往她怀中一塞。
苏长卿只当她是生气了,也没把那话里的意思细想,喜滋滋地拿好,小心翼翼把海螺放到了柜子里,又从里头取了一个精致的八宝盒出来,递了过去:“给,这个送你。”
颜娘接了过来,眼睛又是一亮,“你做的?”
苏长卿摇了摇头,“不是,这是从京里头买的,你看,这,还有这,都有机关,”指了几处:“里头有暗格,外头还配着小锁,听人说,京城里有钱家的小姐都喜欢拿这个放首饰。”
“我不要。”直接把东西递还了回去,颜娘再不去瞧一眼,再看苏长卿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嘴边扬起了笑:“别人做的我不要,你要真想送我,回头亲手做一个,说好了,我要一个比这还要精致好看的。”
“成”
本文将会在年三十晚上完结,算是拜年礼吧,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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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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