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小猴子长大,到了十岁头上,黄源就开始跟着村里的老书生认字。本来那脚夫没指望这瘦猴子能识字,读书,能种个地就不错了,可是一来这瘦猴当日虽然被一口面茶米汤吊住了小命,可是终究在最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个底库亏空,后来身体元气一直也没有补充,更没人喂奶所以总也不见壮,身子实在不够皮实,经不得什么折腾。这些年,脚夫家里家境好起来后,有了油水才稍微追上来些,可总体还是差,干个农活收不了几捆稻子就得歇一会儿。二来,十岁的孩子确实也做不了什么事情,索性就让他少干些,闲出来的空余时间让他和村里的老书生学些文字,看些书,日后究竟有啥出路看老天安排了,这脚夫嘴上也总说:自己不甚操心,反正比当年饿死在水岸上强了不少了,剩下的看老天爷安排咯。饶是这样安慰自己,这脚夫还总是看着黄源这竹蒿子一样的手腕发愁,想让他多少学个本事。
再说回这黄源,自幼以来,天生有一股子傻劲儿,反应较同村同岁小孩儿慢了不止一拍,农闲时节最爱坐地头树下,呆呆看着四周,脑袋不太灵光,倒是识字之后看着脑袋转动了许多,刚开始识字只知道呆呆看你,那不识字的黄磊都听会了,可他还是一副痴痴的模样。后来,脑袋转动开了,也就没有大碍了。一来二去村头老书生念书时间长了,黄源渐渐也习得了几个大字,每日忙些不轻不重的活计就到老书生那草房子里去认字,看书,渐渐成了习惯。每年黄磊家有些余粮也尽量给这老书生帮衬着一些。
这教黄源识字的老书生实是个落第的读书人,时年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形瘦削,干干瘪瘪的,平日里驮着背,听不得大动静,一听打雷之类的动静就要被下一哆嗦。境遇和黄源也有些异曲同工,都是那除了读书什么都做不太成功的闲才。虽说这老书生没什么才华,总也榜上无名,可他却也对学问不恼,只道自己没本事,认了命,就靠教乡下人读书写字挣钱度日,虽是没啥大学问却也满口之乎者也从不落下,说话老气横秋,对书中所述之事不疑半个字,对孔孟之道更是尊崇到无以复加。若遇人不尊圣贤自是要和对方争个高低出来的。
转眼黄源到了12岁的年纪,时值春夏之交,地里刚刚点了种子,插了秧苗,这黄石县里来了个说书的手艺人,这说书的有意思,是个40多岁的江湖人,有点力气,手能挑,肩能抗,也是个干瘦的。最重要的是此人最爱讲歪理,要问怎么个歪理法子呢?这人说书讲道理根是正的。可那苗头却是歪的,你问他书上事理缘由总能讲个大概,义理通顺,可是一但有人问这说书的怎么个看法,按听书的人说这说书老头满口胡言。就比如,这说书先生尊孔而不尊孟,每有人问他孔孟之道,他讲的头头是道,对孔子之言极为熟悉,也极为拜服,可是当你问他孟子,这就好比那干草堆里蹦进了火星子,嘴上积德的不积德的就都出来了,大骂孟子不是学问人,是个谋臣,说这孟子表面为孔子传道,实质上扇阴风点鬼火,就爱把孔子话往偏了带,说这“君子远庖厨”是虚伪至极。这村里教识字的老书生听了更是气得眉毛倒竖。二人势同水火。
不过这黄源却最爱听这说书的讲道理,虽然他在老书生跟前识字,看书,可是那书生,是个酸儒,家里的藏书都是比那苦瓜都苦的正书,全是人伦义理,味道最淡的可能就是那些权势滔天之人的长吁短叹了。黄源出于课业不得不看正书,但也提不起兴趣,最多看些地理天文,权当解苦的。而这这说书先生就不一样了,嘴里什么荤的素的,雅的俗的都有。黄源自打听过一遍之后就戒不掉,和那和尚开了荤似的,再也不能把那老先生书房里的苦书放在眼里了。每当这说书先生在村口摆了摊帐,黄源只要得了消息必然要去听的。听得那叫一个乐呵。老书生平日里和说书的势同水火,见了只怕得背过气去。所以黄源平日里只得偷偷摸摸去听。听得久了,这黄源似乎也被带歪了去,嘴里流里流气,基础义理能明白,只是却没什么尊崇的心思,把那老书生讲的东西权当说书先生的话在听,说书先生的话,他却当作是老书生的正经话来用。
转眼,黄源16岁,夏末,因着换季,天气变化无常,黄磊这日早早把地里活计打理了大概,想着及早回家整理秋季衣物,于是就留了黄源在地理收拾农具,自己先行回家。这几年由于开荒效果不错,这父子二人日子也一天好似一天,黄源的有了这几年将养锻炼,体格也算追平了普通农户,倒是这黄磊身法越来越沉,虽说力气还在,可是也逐渐有了些风湿的老毛病,再加上早年做体力活不要命,身上一些隐伤当时没在意,现在却慢慢浮现出来了。一到这气温骤降之时身上嘎吱作响,说痛不痛,说痒不痒,总不是十分痛快。于是就得提前准备换季衣物,摘些山野草药热敷慢养。再过几天就立了秋了,这黄磊就打算提前收拾衣物,不想遭罪。
黄磊先把旧秋衣哲罗一番,发现衣服旧的旧,破的破,小的小,这几日干活又发觉黄源身形窜得极快,原先的衣服就不合身了。收拾完毕,就砸着小碎步从那柜子底翻出一个匣子来,掀开盖子,里面尽是些银钱票子,原是这黄磊打算找些银钱给自己和黄源买几件新秋衣,再买些布料棉芯做块儿护膝。就在黄磊点钱的时候,一张黄纸从那匣子里飘了出来落在了脚边,黄磊就捡起这张纸打量起来,一打量不要紧,可把那件黄磊压在心头的陈年旧事给翻出来了,那张眼见退了色的残破黄纸上清楚写着黄源二字,字迹洋洋洒洒。黄磊这才想起来老道士当年提过的黄源劫数一事。给黄源惊出一身冷汗来,才记起今年黄源一十六岁了,又赶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一算,心里又是一阵心神震荡,再过三天就要立秋了,得赶紧的把这事叮嘱一番。想罢,就把银钱票子一股脑往那匣子里一塞,手里攥着那张黄纸就慌忙跑出去寻黄源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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