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量,今年第六号风球,正式升级为强台风,官方挂出台风橙色预警,停工的停工停业的停业,地球依然继续转动。
霍淮钧一只手贴在落地窗上,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你记不记得和他第一次一起经历的台风。”
余赫奕躺在床上脑袋昏沉,昨晚霍淮钧开了一瓶威士忌,他自己没喝几口,非得要余赫奕都喝了去,等人醉了也不干什么,就摩挲余赫奕的腺体刺激信息素释放。
现在他头是钝痛的,腺体是胀痛的,整个人像是感冒一样,一句话要反应很久。
“海云啊,我记得那时说是近十年危害最大的台风,受损面积广伤亡人数多,最后被除名了。”余赫奕声音哑哑的,手臂搁在额头上眯着眼,没注意到霍淮钧的手指在玻璃上抓起来,“那时候我们认识没多久,他离家出走我无家可归,台风那天我们两个躲在老城区的旧楼里,两个人靠一瓶水两大包威化饼在楼梯底下挨过去。”
那是余赫奕和霍淮钰十五岁时候的事,那个夏天的苦难以倒灌的渠水、呼啸的狂风与黏糊的热气开始。
“记得这么清楚。”霍淮钧回头。
“也没有,就记得那天夜晚很长,我们两个都睡不着,又冷又湿,又怕被人赶出去,盖在身上的纸皮箱又脏又臭,霍淮钰跟中邪一样一直说话,但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霍淮钧一步一步走回床边,心想你这叫记不清楚。
余赫奕感觉身边的床垫往下压了,斜过去一眼。
霍淮钧坐在床边,手放背后支撑,侧过身子垂头和余赫奕对上目光,“反正不会提到我。”
余赫奕视线上抬,搭在额头上的手臂滑落到床外,语气轻飘飘的,“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霍淮钰是独生子。”
“是啊,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跟他说你居然还有个弟弟。”霍淮钧用视线描摹余赫奕的脸,那些柔软的睫毛、细小的肌肤纹理、因精神萎靡而浮现在眼下的青黑填补了他模糊记忆里的真实,“我至今都不能理解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既然是个Alpha怎么会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倒也不是说他们两兄弟在AO圈子里有多出名,只是濠莲太小且AO人数变动不多,他们兄弟所在的原生族群又是濠莲数一数二的大,但凡是有过分化经历的人都多少知道他们。
“即使他不提,其他人也会说到吧,你就没有听到过吗。”
“可能吧,但那时候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余赫奕侧身伸手去就床头柜上的烟,摸到里面就剩几根的手感又把烟盒甩回去,“既然他没介绍你那就不是我需要关心的事。”
霍淮钧忽然冷笑,“你就只会围着他转是吧。”
“其他人我也看不上。”余赫奕又睡回去,“但是你想试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霍淮钧怔了怔,“什么?”
“把我带到龙旺把我手机扔掉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让我孤伶一人身无分文只能依靠你。”余赫奕懒懒散散的嗓音飘进霍淮钧耳朵里像是在下咒,“你不是在十八岁之前就想这么做了么,昨天还放言要做那晚上没做成的事。”
窗外风雨交加,强台风吉量数百亿计的前锋声势浩大地砸向所及之处,身经百战的玻璃千疮百孔,密密麻麻的水花将他们困在灯光吝啬的套房里。
“我跟你过的第一个夏天也总是这样的天气,不是大雨就是暴雨,能出门的日子少得可怜,后来新闻说是历史上夏季最多雨的的一年。”余赫奕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在说梦话,掩盖住霍淮钧欲盖弥彰的沉默,“你觉得这个夏天会怎么样。”
霍淮钧喉结滚动,声音有些难以辨认的抖,“很热。”
“为什么。”
“因为厄尔尼洛。”霍淮钧面上褪去复杂的神情,像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破坏朦胧的气氛,“你跟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肯定不能跟你说。”余赫奕笑,像是笑四五岁的小孩伸手对天空握拳说抓到太阳了。
“我不认为有什么能让他需要你做出被赶出族群这一程度的牺牲。”霍淮钧谨慎发言。
即使现在族群在社会上的意义已经降低到同学会或者同好会的水平,“逐出”这一词仍然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绝大部分族群都不会愿意接受拥有这项指控的人加入族群,并且圈子里的人都会视这个人为罪犯。
虽然他们的族群在上一代通过创立公司的手段变成了如今的商业集团,族群间兄弟姐妹的关系也变成了老板经理主管员工,但由于其核心成员依然由族群里的人担任,在圈子里的其他人看来余赫奕就是被赶出族群。
霍淮钧不相信霍淮钰舍得让余赫奕背上这莫须有的骂名。
“我提的计划,他说不过我。”
风撞上玻璃,卧室却平白无故落下一声雷。
霍淮钧猛地转身抓住余赫奕的前襟,力道之大竟将他微微提起。
他想说余赫奕你真是好狠的心明知霍淮钰最不愿你受委屈你这样做不就是在扇他巴掌羞辱他。
但余赫奕掌心圈上霍淮钧的手腕轻轻摩挲,摆出小心翼翼的样子装作试探,“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这会让我很愧疚。”
于是霍淮钧满腔怒火还没来得及发就被余赫奕堵死了只剩下一口怒气,霍淮钧被迫以笑泄气,他用力把人甩下去,“你愧疚什么,我看你挺得意。”
“你生气的样子会让我想起他,我觉得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不太好。”余赫奕鼻翼嗡动,空气中陡然浓烈的威士忌气息彰显霍淮钧的不悦,但余赫奕没有照顾他的心情,“我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是这个表情,你们两个有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霍淮钧骂了声“操”,也不知道是操意思是他有时候跟霍淮钰的心情像还是操意思是他有时候跟霍淮钰的心思像,但这两个方向都很操就是了。
而余赫奕把人惹生气了还理直气壮地使唤,“我饿了,给我叫人送餐上来,还要条烟,万得利翡翠。”
霍淮钧舌头顶顶上颚,“自己叫,鬼知道你想吃什么。”
“几点了,吃brunch吧。”余赫奕把话抛回去,打定主意要霍淮钧打电话,他掀开被子下床,“下午看电影吗,看我和你没看完的那部。”
许多年前,同样是这样狂风暴雨的天气,余赫奕第一次和霍淮钧看电影。
那是个晚上,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雨水从被吹歪的窗框缝隙淋进来,起初余赫奕试图修过,但在一锤子把窗框敲裂开后就放弃了,于是那部火炮轰天的动作片就在嘀嗒的水声中变得阴森起来。
“我已经看完了。”霍淮钧在余赫奕起床后就背对回他,“我不想再看一遍。”
就在那个晚上,霍淮钧发现余赫奕看到一半就睡过去之后,不叫醒人也不把人带回房间,就把余赫奕从沙发上揽下来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爆炸声吵不醒余赫奕,霍淮钧作弄脸颊和腺体的手也闹不醒他,徒留霍淮钧一个人清醒着看完整部电影。
“那我要看《恶命》。”余赫奕也不在意未看到的结局是什么,看这部不成就看另一部,“你有看过吗。”
“听都没听过。”
“好极了。”余赫奕轻笑一声,“你绝对不喜欢看的。”
他关上浴室的门,笑意瞬间收敛。锁被他反手拧上,藏在洗手池下的手机被他翻出来。
重新开机的手机空空如也,跟霍淮钰传的短信在昨晚聊完后就被余赫奕全数删光,他刷着牙,往信息框输入“酒醒”两字,再往联系人上输入一串数字后把短信发出去。
几乎下一秒回信就来了。
【跟他喝的?喝了多少】
余赫奕:威士忌,喝完了
【……我应该提醒你不要喝酒的】
【如果发烧了,叫他送你去医院第二科,不想去医院就让他买信息素舒缓剂】
余赫奕微微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但回复一个“嗯”过去。
【等台风过了,我会放出消息引起那群老东西注意,我打算让他在一个圈子里不太重要的公开场合露面】
余赫奕:你会来吗
【我想】
【但我现在很怕下一次的见面】
余赫奕叼着牙刷轻笑一声,给霍淮钰发“只要不被他看到就不算”。
【你说的对】
【你要把门锁好留下窗户】
余赫奕:听上去像偷情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的计划】
余赫奕:可怜的Alpha
【我很高兴你意识到这一点】
【别纵容那小子】
余赫奕:我还怕他被我气过头了,回聊
【气死了倒给我省事】
【记得,如果发烧了要么叫他送你去医院第二科要么叫他给你买信息素舒缓剂,吃感冒药没用】
余赫奕垂眼,拇指一划一点,将信息删得一条不剩,这台手机又变成了刚出厂的样子。
他把关了机的手机藏回去,双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一低头,鼻腔里尽是由香氛、须后水和两种威士忌混合而成的奇怪味道,于是忍着肿痛试图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覆盖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尤其是霍淮钧那酷似威士忌的信息素气味。
然而,当他手掌覆上腺体想缓解疼痛的时候,似是而非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昨晚。
霍淮钧几乎后半夜都趴在他背上,用额头、用侧脸、用鼻尖、用下巴,像猫一样绕着他的腺体蹭,余赫奕有力气的时候推开他几次都赶不走还被抓着手腕扣在枕头上,后来累了随他去了他又不高兴,非要去挠腺体用疼痛逼迫余赫奕从浑噩的昏厥中惊醒嫌他烦,烦到让余赫奕说出“这么想要就咬下去”的话来。
“……”
霍淮钧当时就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余赫奕想不起来,也可能是压根都没听进去,只记得语气阴森森的,感觉是恐怖片里只有在闪电里才能看到的女鬼会说的台词。
如果是的话也太无聊了。余赫奕心想。
还不如干点在酒店里该干的事来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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