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小镇,是拉格朗帝国的最西边,是全帝国最晚看到日出的地方。
阳光散落在这村庄上,坐在墙角的傀儡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缓缓站了起来,她肩膀上的小黑鸟也活了似的抖抖身子,浑身的羽毛都变得蓬松起来。
天亮了,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子里,谢时锦细细打量着屋内,这房子不算小,只是四面漏风,格外破败。
还好现在是夏天。
伊芙琳在床上躺着依旧没什么动静,呼吸平稳,只是眼睛上缠着的白布条还未取下,也不知道她是醒了还是在装睡。
谢时锦也没管她,带着时安坐到门口的石墩上晒太阳。
清晨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随着太阳逐渐上爬气温也渐渐升高。
谢时锦带着时安回了屋内,伊芙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静。
时安飞到伊芙琳旁边,“妈咪,要把姐姐喊醒吗?”
“不用,你弄点基本生活用品出来放着。”
这屋子连个凳子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有人住的,伊芙琳要是现在醒了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时安闻言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低头在胸前的羽毛找了找扔出一件件简陋的家具。
在它飞过谢时锦面前时她一把将时安抓住,扒拉它胸前的羽毛。
时安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妈咪你干嘛!!!我的清白呜呜——”
谢时锦松开手,“你一只肥鸟要什么清白。”
“呜呜呜——鸟就不配拥有清白吗?”时安没有眼泪干嚎。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嚎的声音太大,将伊芙琳吵醒了。
她动了两下,慢慢支着身体爬起来。
谢时锦神色一变,见状立即走到她身边道:“你醒啦!”
由于视线被遮挡,伊芙琳听见陌生的声音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紧抿着唇,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防备状态。
谢时锦抬手将她脸上的白布条扯下来。
伊芙琳一个不稳被惯性带得往前一扑,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眼瞳的绿色浓郁得如同最上等的祖母绿宝石,纯粹且不带一丝杂质,在微微转动间,又似有丝丝缕缕的翠色烟雾在其中缭绕、飘散。
伊芙琳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入了迷,不自觉想抬手触碰。
时安落到谢时锦肩上歪头看着伊芙琳。
在她即将触碰到谢时锦的脸时,时安忽然出声,“哇塞,大红配大绿。”
这话只有谢时锦能听懂,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是毫无意义的鸟叫。
但伊芙琳被这声音惊得抖了一下,伸出的手迅速缩了回去,低头不语。
谢时锦直起身,将肩膀上的破坏气氛的肥鸟抓在手里朝门外用力一扔,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趁着谢时锦转身时伊芙琳小幅度活动了几下,看看自己的手臂。
她惊奇地发现自从醒来后无论怎么动都不痛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奇迹般消失了,而且身上也变得干净了,衣服也换了。
这是真的,不是濒死的梦。
她又想起昨晚昏迷前看到的那抹素白,是神明吗?
是伟大的神明不惜浪费神力救了她吗?
“神明”谢时锦在确认时安被扔出了门一时半会回不来时才转身看向伊芙琳。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她爬上床仔细查看了她一番。
伊芙琳一边躲着他的动作一边摇头。
察觉到她的抗拒谢时锦向后退了点拉开距离。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面包。”谢时锦自顾自地说完跳下床到门口捡起时安往厨房的方向去。
伊芙琳抱膝蹲坐在床上,看着谢时锦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戒备还未消散。
不过,她会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吗?
厨房内。
谢时锦又开始扒拉时安胸前的羽毛,“给个面包。”
时安从一开始的强烈反抗到现在放弃抵抗,“我又不是百宝囊,怎么可能说有就有啊。”
谢时锦“啧”了一声,将它随手丢到一边,忽然就垂下头不动了。
下一刻,厨房内出现了一道裂缝,祭司莫洛斯提着一篮子面包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多做停留就又回去了。
在裂缝闭合的一瞬间,傀儡抬起头。
时安重新飞到她的肩膀上站着。
谢时锦倒了杯水,提着桌子上那一篮子面包出去。
面包的香气飘了出来,伊芙琳闻到这香味肚子叫了好几声。
她顿时窘迫地抱紧了自己。
谢时锦勾唇笑了笑,“别害怕,快来吃吧。”
“你……你是谁?”伊芙琳小声开口,由于太长时间水米未进,她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
“我叫谢时锦,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旅人,经过这里刚好看到有空房子,就暂时休整一下。”谢时锦面不改色地编出一段来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琳。”伊芙琳看着她光鲜亮丽的衣着,眼中怀疑的神色并未消减,“你自己一个人旅行?”
“是呀,不行么?这一路上都有很多人帮助我,给我衣服和食物,他们都很善良。”谢时紧说着,眼里满是天真。
伊芙琳听了喉间不由得溢出一声轻笑。
“妈咪,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时安理了理羽毛。
谢时锦轻轻弹了一下它的脑袋。
“我怎么会在这?”伊芙琳继续问道。
“你先来吃嘛,我慢慢跟你说。”谢时锦循循善诱,“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要是想害你的话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句话她在几年前就听过了,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可后来……
伊芙琳犹豫半晌,看着她真诚的双眼,最终还是动了,她缓缓挪到床边。
她不是村子里的人,万一呢。
谢时锦将水递给她,“你先喝点水吧。”
伊芙琳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后发现并没有异常便大口大口喝起来。
“慢点喝呀,小心呛到。”谢时锦抱着篮子坐到她旁边。
很快,伊芙琳一杯水下肚,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时锦怀里抱着的一篮子面包。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时锦将整个篮子塞她怀里,“慢慢吃吧,别客气。”
伊芙琳确实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大口。
面包外皮酥脆,内里松软,口腔里瞬间就充斥着牛奶与黄油的香甜。
谢时锦托腮看着她,满目慈爱,这可是她在教廷里尝过的最好吃的一种面包。
小小的伊芙琳胃口却并不小。
在她准备吃第三个时,谢时锦迅速伸手将她手里的面包和怀里的篮子拿走。
伊芙琳转过头看她,一脸茫然。
“你饿了太久,不要一次性吃太多,会胃疼的。”
伊芙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的。”
“这个嘛……”谢时锦挠挠脑袋做思考状,“是昨晚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姐姐将你抱到这里让我好好照顾你,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伊芙琳垂下眸子,所以她昨晚看到的是真的?真的是神明救了她吗?
原来她不是被神明厌恶的,她不是恶魔的后代。
“你在想什么呢?”谢时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伊芙琳回过神,“没什么,你有看到她长什么样子吗?”
谢时锦摇摇头,“我只知道她有一头很漂亮的淡金色长发。”
时安听她说到这句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昂起头。
是的,这个壳子是它亲手捏的。
它非常骄傲。
伊芙琳听到她这么说还有点遗憾,她很想亲眼见见这位神明的样子,她要做她一辈子的信徒。
“对了,你的家在哪啊?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呢?”谢时锦故作天真地问道。
“我……我没有家了。”伊芙琳垂下头不安地扣着指甲,“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见了,有一天我一觉醒来,他们就不见了,然后村里的人都开始欺负我。”
伊芙琳说着,忽然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关系的,没关系啊,你现在有家了,陪我一起去旅行好不好?正好我还没人陪着,我带你离开这里。”
时安也跳到伊芙琳肩膀上,小脑袋蹭蹭她的侧脸。
伊芙琳愣了几秒,缓缓抬手回抱着谢时锦,泪水不自觉流下,声音哽咽,“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不要抛弃我,起码……起码在扔掉我之前,要提前跟我说一声。”
“嗯,我答应的,不会把你丢掉。”谢时锦揉揉她的脑袋。
小孩子的友情就是来的迅速且纯粹,可惜她不是小孩子了。
伊芙琳在谢时锦怀里待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从谢时锦怀里出来,慌忙牵着她在屋子里找隐蔽的地方,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可惜这间屋子太简陋了,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伊芙琳急得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谢时锦用力按住她。
“他们……他们要过来了,我……我们得躲起来,不能……不能让他们找到。”
伊芙琳眼泪止不住地流,眼里满是恐惧。
“别怕啊,我在呢,会没事的。”
谢时锦拿过床边的白布条重新将她的眼睛蒙上,“你就在这里乖乖坐着,我不喊你别出来噢。”
在她将手抽走的一瞬间伊芙琳抓着她的衣袖,“你……你要去哪?”
“就在门口,我很快回来,时安在这里陪你。”
话落,时安在伊芙琳肩膀上扇了扇翅膀示意它的存在。
谢时锦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还是得自己亲自收拾啊。
“那个扫把星竟然没在那里躺着,还得让我们到处找,把我们老大累着了怎么办。”孩子群里的一个小胖子用着一口公鸭嗓道。
他口中的老大是为首的那个长相斯文俊美的少年,光从外边上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如此恶劣的人。
谢时锦倚在门边上,看着他们从小山坡上来往这边走。
“来这空房子找找吧,村子里都被我们找遍了,不会有人敢收留她的。”盖理,就是为首的那个少年道。
说完他就对上了谢时锦略带探究的目光。
看到陌生的面孔,盖理愣了一瞬,在他的认知中这间房子一直是空的。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习惯性装成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您好,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很脏的人经过这里。”
谢时锦眼里满是天真,“你们找她做什么?”
盖理看她的神情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当然是将她带回家好好清洁一下,她太贪玩了,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还不爱洗澡。”
“是这样吗?”谢时锦听后做思考状。
“当然了,您这么好看我怎么会骗您呢?”盖理独自走到她面前,“所以,您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你跟我来吧,但是他们不能跟着我。”谢时锦指向他身后的那群小孩。
盖理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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