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感到让这两个人同桌吃饭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菜上齐后，姜钰茗埋头吃饭，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饭局。
星启动了几下筷子，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沈慕青见状，问道：“星启老师，不爱吃辣？要不点个别的？”
星启冷淡道：“不用。”
姜钰茗抬眼，见星启确实没吃什么，她拿出手机扫码，“我给你点个甜的吧，糖油粑粑，吃不吃？长沙特色小吃。”
星启弯弯眼，“好呀。”
沈慕青：……
“抱歉啊，没注意到你不太能吃辣。”姜钰茗心道早知刚才就点几个不辣的菜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湘菜里什么菜不辣。
“没关系的，姜老师现在还不了解我，我也不够了解姜老师的喜好。等我们多出来玩几次，就会对熟悉彼此了。”
姜钰茗笑笑，算是回应。
沈慕青冷不丁道：“姜老师接下来估计会很忙，恐怕没什么时间再出来玩。”
星启不在意，“怎么会？见想见的人，总会有时间的。”
他挑了块鱼肉，放在米饭上左右擦了擦，“其实我也能吃辣的，只是平常写作作息也不规律，所以总忘记吃饭，胃就不太好。”
姜钰茗见沈慕青连筷子都没拆袋，抬头问他：“你吃吗？”
沈慕青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你吃饱就行。”
姜钰茗“哦”了声，然后伸手拿过他的空碗，倒上一碗白开水，递给星启，“那你用水把菜上辣椒洗洗，其实这鱼还是挺好吃的，就是辣了些。”
星启乖巧点头，“好哦，谢谢。姜老师对我好细心。”
“姜老师就是这样，人好，心地善良，对谁都送温暖。”沈慕青端起茶，嘬了口，皱眉道：“这茶，味道不怎么样。”
姜钰茗不说话，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星启见姜钰茗夹了好几次干锅花菜，便用公筷给她一次性多夹了些，堆在姜钰茗盘子上，“姜老师，喜欢就多吃点。”
沈慕青也终于撕开筷子，给姜钰茗夹了点鱼头肉，放她米饭上，“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腮旁边这块嫩肉，试试这家做得怎么样。”
姜钰茗：……
差不多得了。
她抬起手制止左右往她盘里堆食物的行为，勉强笑道：“两位老师，谢谢，我要吃什么自己来就好。”
星启放下筷子，手撑着腮帮饶有兴趣地看看姜钰茗，又看看沈慕青，忽然发问道：“感觉两位老师好熟啊，你们俩是不是……”
“是，恋爱过的关系。”沈慕青声音懒懒的，却又说得隐隐有分挑衅。
星启拖着强调“哦”了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点点头道：“不是恋爱中就行。”
姜钰茗咳了几声，扭头看服务员怎么还不把甜品送上来。
转回身，她推了推星启的碗，“星启老师多吃点米饭吧，米饭养胃。”
星启笑着“嗯”了声。
服务员终于来了，姜钰茗接过小碗，递到星启面前，努努嘴：“试试？甜的，挺好吃的。”
“我也想吃。”
“嗯？”姜钰茗没听清，转向沈慕青，“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要吃一个。”沈慕青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但这份是姜老师给我点的。”星启一副护食的样子，“我就算吃不完，也不想和人分享。”
“那，我再给你点一份。”姜钰茗深呼吸一口，又拿出手机扫码，对沈慕青说：“你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印象里你从来不吃。”
“今天。”沈慕青抱胸靠在椅背上，说得理所当然：“从今天开始喜欢吃。”
一餐饭下来，姜钰茗食不知味。终于吃完，她瞥了眼，沈慕青的糖油粑粑是一口没动。
沈慕青率先去结账，被姜钰茗拦下付了款。
领回狗狗，沈慕青对姜钰茗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星启老师呢？怎么走？”
星启：“我开车。姜老师，我送你？”
姜钰茗捏了捏狗绳，强颜欢笑道：“我打车，两位老师，再见。”
“嗯，行，姜老师再见。”星启牵着粽子挥挥手。
姜钰茗也挥手告别，牵着Coco转身朝商场大门走去，走过一个拐角，忽然被人拉住。低头，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触感温热。
抬头，沈慕青又戴上了帽子和口罩。他松开手道：“外面热，Coco也累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姜钰茗见星启已经走了，便点点头，“嗯。行吧。”
-
车内一路无言，到楼下后，沈慕青将车泊靠路旁，轻轻开口：“明天……”
姜钰茗拉车门的手顿了顿，明天？
明天是她生日，他还记得吗。
“明天我上午有点时间，你有没有空？我们去领个证？”
姜钰茗眼神闪了闪，而后点点头道：“行。”
“以及这是我们的婚前协议，你可以先看看。”沈慕青从旁拿出一沓文件递过，“如果有问题，随时和我联系，没问题的话，明天签好字带过来。”
“嗯，好。”姜钰茗接过，“那我先上去了。”
她打开门下了车，又把Coco从后座接下来，预上楼时，发现沈慕青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绕过来站在她身侧。
姜钰茗扬眉，“嗯？还有事？”
“你……”沈慕青难得支吾，“你和星启。”
姜钰茗坦然点点头道：“哦，他好像在追我。”
沈慕青微怔，而后点头，“嗯，很明显。”
“但是，”姜钰茗补充道：“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这里有对双方恋爱的规定？”她摇了摇手上的文件袋。
“没有，不涉及生活，恋爱自由。只不过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如果你恋爱的话，最好能提前告知我。”
“嗯，明白，提前准备危机公关。”姜钰茗对这些轻车驾熟，“放心，我懂，既然答应了这份工作，不会让你难做。”
“嗯。”沈慕青情绪不太高的样子，点点头，“上去吧。明天8点来接你。”
姜钰茗便牵着Coco回了家。
到家后，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翻开协议，她径直去找付款部分的条约，仔细阅读后，她抱着材料在沙发上坐下。
只留了20%的尾款在一年之后，沈慕青定的条约是首款80%，领证后支付。
简直就是在给她送钱。
他也知道她缺钱。
全世界都知道她缺钱。
她打开【能量小偷】的对话框，输入道：【首付50%就行】
还未发出，手机震动，是张子清来电，她匆忙接起。
而后收拾东西，赶往医院。
-
“我们也没想到，病人的心理状况这么糟糕，心理健康测试都做过，没有体现异常。”张子清抱臂在一旁小声和姜钰茗交流姜升的病情。
姜钰茗：“那他现在？”
张子清：“发现得早，暂时没有危险，但发生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我们需要对他进行心理治疗和干预，一个疗程大概2w左右，看病人情况决定疗程长短。同时家属也需配合。”
姜升面色灰白躺在病床上，四肢清瘦像只剩一把骨头，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
奶奶则坐在一旁椅子上，无声落泪，嘴里叨叨有词。
“辛苦你了，子清。”姜钰茗笑得有些歉意，“这边有住院医生，还劳你亲自跑过来。”
张子清笑笑：“说这些？不把我当朋友。”
“癌症的抗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抗病的过程也是起起落落，病人情绪不稳定是常有的。家属一定要坚强，并且尽量带给病人积极的能量和反馈，心情也是影响病情的重要因素。”
姜钰茗点点头，张子清拍拍她的肩，又说：“刚才那些是医生对病人家属的叮嘱，现在是对朋友的鼓励，关心家人的同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心态上。”
“家人患病，不代表家属从此失去了快乐的权力，生活的时候不要有负罪感。要记住，你不能替他抗癌，家属还是要过好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听他这番话，姜钰茗眼睛似是亮了亮，她扯起唇角，由衷道：“子清，谢谢你。”
张子清走后，奶奶也不和她说话，姜钰茗便坐在床边。六点下楼买了饭，打开放到奶奶面前，奶奶吃了，依旧沉默。
两个人便这么无声地守着一个更沉默的人。
终于，姜升动了动，醒了。看了看奶奶，又转眼看到姜钰茗。
“你来了。”他声音毫无波澜。
姜钰茗：“为什么自杀？”
姜升眼睛又转回天花板，“活着没意思，拖累妈，拖累你。”
奶奶终于开口：“活着的念想都要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一套房子没了就要死？”姜钰茗笑笑，“姜升，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是这么窝囊的人？”
“是，我是窝囊，尊严，道义，希望，对我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他声音干涩，“怎么，窝囊的人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都没有？”
奶奶闻言，又是泪如雨下。
“你不能死。”姜钰茗冷冷道：“你得为奶奶活着，你得，为我活着。”
姜升有些讶异，扭头看她。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你害死了我妈妈，难道还想让我没有爸爸？”姜钰茗再抬头，眼里噙着愤怒的泪，晃悠着不掉下来。
“医药费你不用管，我也已经给你报名了新研发的靶向药临床试验，之后的化疗、放疗，再难，你都得坚持下去。”
“把病治好，重新活一次，带着对妈妈和我的愧疚和歉意，带着忏悔。”
“死是多么容易的事，凭什么你总可以选最简单的路走？”
“凭什么我们都过得这么辛苦，你却能这么轻松？”
“姜升，我不允许你这么轻易死了，你给我好好活着。”
姜钰茗说完，低着头起身，抹了把脸，走了。
出门后，她在医院长廊椅上坐下，重新编辑了还未发出去的那条信息。
【首付款，明天领了证就打？】
那头回复得很快：【嗯，账号记得写合同上】
姜钰茗捏紧手机，叹了口气，眼泪轻轻砸在亮光的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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