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里一阵发酸。他反手握住沈清辞的手,力道大得让沈清辞微微皱眉,却又带着足够的安心:“有。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我们也能找到其他证据。你之前说的,通敌信上的笔迹破绽、宣纸和徽墨的问题,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翰林院的几个老编修,都愿意为你作证,证明那封信上的字不是你的;负责翰林院宣纸和徽墨的官员,也愿意出面,证明那封信用的纸是前年的旧纸,墨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桐油烟墨,不是你平时用的江南新贡徽墨。”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他们愿意为我作证?”
“嗯,”萧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在翰林院的口碑很好,那些老编修都很喜欢你的正直,也看不惯国舅爷的所作所为。而且,我也跟他们说了,若是你被冤杀,下一个被国舅爷针对的,就是他们这些清流官员。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清辞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散开,比昨晚吃的那几块更甜,也更暖——那是萧彻特意让小厨房热过的,还加了点蜂蜜,正好合他的口味。
“对了,”沈清辞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半张通敌信,递给萧彻,“你看这信纸的边缘,我昨天仔细看了,发现上面有个很小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的。你看,就在这里。”
萧彻接过信纸,凑到火把光下仔细看。果然,在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印记,像是一枚小小的印章压过的痕迹,只是印记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萧彻的眼神沉了沉,“像是翰林院档案室的印章印记。翰林院的每一张宣纸,在入库的时候,都会在右下角盖一个小小的‘文渊阁藏’的印章,只是印章很小,又在角落,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张纸的印记这么淡,应该是有人故意用湿抹布擦过,想把印记擦掉,却没擦干净。”
沈清辞眼前一亮:“这么说,这张纸确实是从翰林院档案室里拿出来的?那国舅爷的人,肯定是先偷了档案室的宣纸,再伪造了这封通敌信!”
“嗯,”萧彻点点头,把信纸叠好,还给沈清辞,“这又是一个破绽。只要我们能找到翰林院档案室的管理人员,让他证明这张纸确实是从档案室里丢失的,就能进一步证明通敌信是伪造的。”
沈清辞握紧了信纸,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就算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只要他们把这些破绽一个个找出来,摆到太后和皇帝面前,就算太后想偏袒国舅爷,也找不到借口。
就在这时,狱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千户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乱:“督主!不好了!督主!出事了!”
萧彻和沈清辞同时愣住,脸色瞬间变了。
萧彻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牢门口,刚打开门,就见张千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像纸,身上的铠甲沾满了灰尘,左臂上还渗着血,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
“张千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彻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张千户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好半天才缓过来,声音里满是颤抖:“督主……我们派去边境的人……在半路上被国舅爷的人截杀了!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还受了重伤,现在在东厂的医房里,快不行了!他说……他说张千户他们……他们在快到边境的时候,也遇到了国舅爷的人,恐怕……恐怕已经出事了!”
“什么?!”
萧彻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凉透了。派去边境的人被截杀了?张千户也出事了?那李老将军的证词呢?没有李老将军的证词,就算他们有再多的破绽,也很难彻底洗清沈清辞的冤屈!
“你说清楚!派去边境的人,具体在什么地方被截杀的?活着回来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说,张千户他们遇到了多少人?”萧彻抓住张千户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急切,力道大得让张千户疼得皱起了眉。
“是……是在离边境还有一百多里的黑风口,”张千户忍着疼,连忙说,“活着回来的那个人叫阿六,是您的旧部,跟着您十几年了。他被国舅爷的人砍了三刀,还中了一箭,现在还在流血,医官说……说他可能撑不过今天了。他说,张千户他们遇到的人,至少有五十多个,都是国舅爷府上的护卫,还有几个是蛮族的武士,手里拿着弯刀,下手特别狠……”
蛮族武士?
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国舅爷竟然已经和蛮族勾结到这种地步,连蛮族的武士都敢带到大靖的境内,截杀他的人!看来,他之前查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的证据,还只是冰山一角。
“走,带我去见阿六!”萧彻松开张千户,转身就往狱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沈清辞,眼神里满是担忧,“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却满是焦虑。他知道,张千户出事,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若是张千户真的出事了,李老将军的证词也拿不到,那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你小心点。”沈清辞看着萧彻的背影,轻声说。
萧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足够的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跟着张千户,朝着东厂的医房走去。
东厂的医房在东厂后院的角落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摆满了药柜和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阿六躺在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布单,布单下面的身体微微起伏着,却很微弱。医官正跪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为他缝合胸口的伤口,伤口很深,能看到里面的骨头,鲜血不断地渗出来,把白色的布单染成了暗红色。
“督主!”医官看到萧彻进来,连忙站起身,脸色凝重,“阿六的伤势太重了,胸口的伤口伤到了肺腑,左臂和右腿的刀伤也很深,还中了一箭,箭上可能有毒……小的已经尽力了,可他失血太多,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萧彻走到病床边,俯身看着阿六。阿六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是疼得厉害。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阿六,”萧彻轻声喊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是萧彻,你醒醒,告诉我,张千户他们怎么样了?”
阿六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浑浊,看了萧彻很久,才认出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费力地抬起左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萧彻——是一块染血的腰牌,上面刻着“东厂千户张”五个字,是张千户的腰牌!
“督主……张千户……让我……把这个给您……”阿六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他……他让我们先跑……他自己……留下来断后……我们跑了没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打斗声……还有张千户的喊杀声……后来……后来就没声音了……”
阿六的眼泪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显得格外凄惨:“督主……是小的没用……没能保护好张千户……也没能拿到……李老将军的证词……”
萧彻接过腰牌,指尖触到上面的血迹,还带着点温热。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张千户跟着他十几年了,从他刚入宫,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张千户就跟着他,陪他一起忍辱负重,一起爬上来,一起查萧凛案的真相。他早就把张千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现在,张千户却为了保护李老将军的证词,为了救沈清辞,陷在了边境的危险里,生死未卜。
“不怪你,”萧彻的声音很沉,却带着足够的坚定,“是国舅爷太狠,也是我安排得不够周全。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亲自带你去边境,找张千户。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阿六看着萧彻,眼里满是感激,却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
“阿六!”萧彻连忙扶住他,却被医官拦住了。
“督主,别碰他!”医官说,“他现在太虚弱了,需要静养。小的会好好照顾他,尽量让他撑下去。”
萧彻点点头,松开手,看着医官继续为阿六处理伤口。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满是愤怒和焦虑。国舅爷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截杀他的人,还想对张千户下手!看来,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按照原计划,一点点收集国舅爷的证据了。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哪怕是赌上他筹谋了十年的复仇计划,也要救沈清辞。
萧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全是这半年来,东厂收集到的国舅爷私藏兵器、勾结蛮族、克扣军饷的证据。原本,他是想把这些证据留到皇帝生日宴上,给国舅爷致命一击,顺便为萧凛翻案。可现在,为了沈清辞,他只能提前用了。
“张千户,”萧彻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千户,眼神里满是决绝,“你立刻去东厂的档案室,把这些证据再抄录一份,妥善保管。另外,让东厂的所有旧部,都做好准备,若是太后和国舅爷敢对沈清辞动手,就算是闯宫,我们也要把沈清辞救出来。”
张千户点点头:“是,督主!”
“还有,”萧彻补充道,“派人去翰林院,告诉那些愿意为沈清辞作证的老编修,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太后不肯松口,就联名上奏,逼太后重审沈清辞的案子。”
“是!”
张千户领命而去,医房里只剩下萧彻和昏迷的阿六。萧彻走到病床边,看着阿六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证据,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要去见太后,用这些证据,逼太后给沈清辞宽限时间。就算太后不同意,他也要让太后知道,若是沈清辞出事,他萧彻,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彻把证据重新放回锦盒,贴身藏好,又看了阿六一眼,才转身走出医房。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院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无数人的呐喊。他抬头看向长乐宫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狠戾。
国舅爷,太后,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欠萧氏满门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他迈开脚步,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这个四字标题好难取呀,改了又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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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毒粥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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