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柜闻言,已是冷汗俱下。但他明显仍不知错,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那又怎么样,你们有证据吗?有本事你们去告官啊,去告我啊!一个被我买来的女人,对她好是指望她生儿子的,生个女的有什么用!不就活该被淹死吗!”
赵咏冬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
他素来厌恶那些自诩高高在上,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男人,就连当初李贤真废女修时也是极力反对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嘴角漾起一抹嘲讽:
“如此重男轻女,你又可知你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是女人生的又是如何,那不是她们该做的吗!”秦掌柜的面目已然变得狰狞。
他不顾其他几人的目光,自顾自地阐述他的狗屁大道理:“生出男人来,才是她们做人的意义!”
夏秋春有些受不了了,他将目光投向师父,咬牙切齿地问:
“师父,我能扇他吗?”
“自便。”
得到许可,立即执行。
夏秋春一把揪起秦掌柜的领口将他扯近来,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巴掌。
夏秋春上山采药背药篮背多了,双臂有劲得很。不消半刻,秦掌柜的双颊上便泛起两个通红的巴掌印。
秦掌柜被打得脑子发晕,嘴却是硬得很:
“自古那么多弃女的,凭什么我不行……”
李乾道也忍不住,上去又陪了两巴掌。
秦掌柜都被打成秦掌嘴了。
他这次是真的闭了嘴,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向后一仰,后脑勺磕到了桌角,再次昏死过去。
“这么不经吓,我不就道听途说了几句谣言而已,他自己就招了,”赵咏冬冲夏秋春抬了抬下巴,“给他喂颗吐真丸,让他去县官那里再说一遍去。”
夏秋春点点头,拖着烂布一样的秦掌柜出了屋门。
阿明本是听见了吵架的声响才想着跟上来看看,结果正好撞见了自家掌柜的被人拖着往外走,登时一惊,凑过去问:
“小道长,这是作甚,我们家掌柜的……”
“帮我抬一下,他有点沉,”夏秋春不接他的问题,淡淡地说。
阿明眼球子一转,再往屋内一瞧,似是意识到自己马上可以升职为副掌柜了,便把袖子一挽,也不再问,吭哧吭哧帮起忙来。
是个很有思想觉悟的小青年。
屋内三人还在看戏,忽然听见有女人的声音自床上响起。
青姨,又或者叫阿青,亦或是宋卿儿,正倚在床边,冷淡地开口: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赵咏冬乐呵呵开口,又恢复了方才的和善笑容:
“杀了他你要蹲大牢的,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蹲。”
阿青冷笑一声:“蹲大牢又如何,他就是该死。他若是死了,让我这辈子都在牢里也无妨。”
“那不行,”赵咏冬摇摇食指,“还指望他供出拐卖团伙,给你寻亲呢,早死了不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闻言,阿青一愣:“寻亲?”
“对啊,”赵咏冬走到她床边,伸手抚上她的肩。那只大手温暖、干燥,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你今年才二十五岁,难不成就认命了,不想回家了?”
“我……”她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双手紧紧扣着床单,险些落泪:“我想回家。”
赵咏冬赞许地看向她,“我们会陪你去县官那里,作为证人坐实姓秦的买卖人口之举。不多时,此事便会引起地方政府注意,到那时,你回家一事便有望了。”
阿青沉默半晌,终了还是点了头。
“先给我几天时间,我想休息一下。”她喃喃。
也确实,做了这么好几天的怨尸,身中气运肯定亏损了大半,多些时日休整也是应该的。
赵咏冬从药箱中拿了几副补身子的药,交代她这几日不要见使其心烦的人,放宽心,好生休养。
阿青接了药,点点头,三人便退出房间,与之告辞了。
李乾道心里还念着事,刚走出肴香馆就迫不及待地问赵咏冬:
“赵师父,您还记得给您带信的那个小弟子去哪里了?”
赵咏冬原本在想事,被他的话一提,这才想起那孩子说了一声“随后就到”之后便再也没过来过。
看李乾道如此着急,应是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物。他捋着胡子,回忆道:
“方才引路刚引到第一条街时就跑了,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草草指了个方向就不见影子了,方向的话,应是向西去了。”
话音刚落,两位长辈面前便飘过去阵风——李乾道竟是溜得比灵浔还快。李贤真叹着“儿大不中留”,终是没再管,由着他去了。
反正是去找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明岭村最西边是块荒凉之地。此街是明岭村最先开始住人,又不愿意修缮,渐渐鲜少有人居住,再往后便日益荒凉,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一度成为了妖兽们藏身之地。
初踏入西街时,此路便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只有阵阵冬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街道中央掠过。
李乾道渐渐慢了脚步,过度的荒凉与寂静总会让人心里止不住地心慌。
但他此时只担心灵浔出事,只能徒劳地一声声喊着灵浔的名字。
可回应他的,只有断壁残垣送还的回音。
无奈,李乾道一咬牙,只能挨家挨户地找过去。
木门早已不堪重负,李乾道轻轻一推,那受了潮的木头便哗啦啦地碎掉,露出黑漆漆的里间来。
李乾道踩着那一地的木渣碎片,脚底传来不实的触感。
他迈开腿,不愿放弃希望般想再推开最里间的门,寻找灵浔的踪迹。
屋内仍保持着屋主人离开时的摆放,小木桌上甚至还摆着一碗长了绿毛的茶水。
李乾道只恨自己没带够符纸,连个火符都没得燃,以致于他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晰。
一直找到第五户时,李乾道只觉脚下一软,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借着已腐朽得全是缝隙的窗户透出来的光一看,竟是一位正俯趴在地上,目眦欲裂的死人!
李乾道瞳孔一缩,后退几步想出门,却见屋外不知何时骤然起了大雾,且呈伸手不见五指之势了。
无法,李乾道只能后退一步,回到屋内暂且避着。
此处阴气极重,又只见死人不见魂魄,可见此人已不是只死了一时半刻,几年都有可能了。
且此雾来得蹊跷,贸然出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李乾道只能暂且把希望寄托于此处能有几张符纸或者有个火折子。
符纸和火折子倒是没找到,李乾道找到了几张发了霉的宣纸。
纸上虽有几点细密的虫齿洞,但也不影响使用。
李乾道折了只小纸人,又咬破手指,以血点睛,扔到了屋外。
小纸人被点了睛,可与李乾道在视力方面达到通感。
李乾道默念符咒,紧闭双眼,在脑中控制着小纸人的走向。虽是通感,但外面雾蒙蒙一片,能看清的东西几乎为零。
小纸人只能硬着头皮沿着一个方向走,撞到东西再停下。
仰头看时,李乾道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座高于其他小房三四倍的高大尖顶屋。
其通体是长了青苔的石块,门也不是经过长期腐蚀一推就倒的木门,而是扇干净到连锈都没长的铁门。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那扇铁门上挂了颗不知为何种动物的头骨,不过其经过了时间的侵蚀,只剩下了森森白骨,以及悬在头骨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这边的眼睛!
李乾道心下一惊,正要控制小纸人离开这里时,骤然觉得手臂一麻,脑中的画面消失。
他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臂,又折了个纸人扔了出去。
那建筑不太对劲,不能再前去送纸人了。
李乾道指挥小纸人贴着墙边走,先找到灵浔最重要。
受了潮的纸折出的纸人本就能力有所削弱,更遑论李乾道的这只纸人身上还有小虫洞。
一只纸人搜不了几户就已被屋内的设施或木门的门刺割坏,只能再折一只摸着出去搜。
在还剩最后两张纸时,李乾道终于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
他心下一紧,转身,果真看见了化成原形的灵浔。
一只火红的小狐隐在黑暗中,听见有人进到屋里来,顿时弓起了身子,一双红色的眸子在闪着凶光,背部绒毛炸起,作攻击状。
他一动,耳朵上系着的两颗小铃铛就“叮叮当当”地响。
李乾道只恨自己没给纸人画嘴。
他控制着纸人做出双手下压的安抚性动作,灵浔却跟看不懂一样,扑上来就要撕咬他。
纸人灵巧躲过一击,脚尖一点,跳到了灵浔后背上。
他用纸人的手,在灵浔的后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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