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犹豫抛弃公主,站在了楚王身边,成为一颗埋在太子侧的暗线与智囊。
太子优柔寡断,又因母家出身仕宦,劝说陛下放轻对世家的打压,莫要操之过急。他不忍百姓贫苦,希望陛下着眼百姓,松弛工商贸易,以反刍民间。
他与陛下政见不合,挑唆之下,二人竟然在朝堂之上吵起来。帝王的威严怎容旁人侵犯?即使这人是自己的儿子。后宫妃嫔吹枕头风,前朝别有用心之人制造嫌隙,而太子坚信自己父亲,将全部心思放在推行新政,最终父子离心。
入秋一场北衙禁军大统领与太子的酒宴,宴请半个朝堂。陛下年老,疑心病愈发重了,他噩梦惊醒,梦中太子弑父即位的场景历历在目。很快,新政试行效果不佳,百姓哀声载道,画师一副《流民图》成了陛下废储的导火索。
宋平邑展开《流民图》,任楚王赞叹,啧啧出声:“不愧是流芳,此计绝妙,本殿得记你一大功。”
宋平邑,字流芳,楚王常叫流芳以示亲近。
宋平邑谦虚:“殿下谬赞,是画师画工天成。”
楚王清楚他不爱钱财,朝他挤眼笑道:“本殿知道你向来轻视身外之物,所以特为你寻来一个宝物,就安置在侧院,你去瞧瞧吧。”
分离多年的苦命鸳鸯在楚王府重逢。
二人相见不敢相认,梁下燕子复还来,故景依旧人不同,唯有泪满襟。
太子倒,皇嗣就剩一个不满五岁的傀儡,哪里能与贤明在外的楚王抗衡,不出意外,他会是摄政王。他暗中收买北衙人心,或许以重利,或抓以把柄,除了羽林军,京城宿卫竟不知不觉都站到楚王旗下。
但是任他谋算多时,陛下怒气熄灭,见到进宫陪侍皇后的元溋,陛下想复位太子的念头再次升起。
宫里太监传来皇帝写好复太子位的诏书消息时,楚王砸碎了殿里所有的瓷器,睚眦欲裂,朝宋平邑怒吼:“他什么意思,他当我是什么?废太子的磨刀石吗?若太子复位,我就得死!”楚王恨极,连小皇子的名义都忘了。
宋平邑叹道:“陛下老糊涂了,王爷,他老了。”他重重咬字“老”,点醒了楚王。
楚王行动很快,不等诏书颁布,借口废太子谋反,围困皇宫,清君侧。
宋平邑频繁出入公主府,元溋自然疑心。她翻看宋平邑书房,在暗格发现往来书信,一封封看过去,字字句句写满了背弃之言,元溋当时已经身怀六甲,还差个两个月临盆。
如果她当作没有看见,她的夫君还是那个夫君,她还会是尊贵无比的公主——至少在她活着时。
元溋只觉得五脏内府都在震,她的夫君与二皇叔狼狈为奸要杀父母亲侄。
皇宫羽林军能拖延时间。
南衙十六卫就在京郊北值守,只要赶得及,南衙就能镇压叛乱!
元溋拿着信件出门,撞上了白蒺藜。
白蒺藜的父母被楚王拿捏在手,威胁她牢牢盯着元溋,若有必要杀了她。
她的余光在案上装饰用的宝剑挪不开。
元溋心高高提起,桌案硌得后背很不舒服,袖子藏不住信件和手令的形状。白蒺藜捏了许久的手心泄了气,她侧身,低声道:“公主,我出去了。你,你要小心。”
元溋紧张到泪水止不住,她快步跑向马车,命车夫快些再快些。夜深人静,穿过长巷,元溋跌跌撞撞奔向宫门,肚子开始痛了,她握着信的手捂住肚子,心道:孩子,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公主夜扣城门,长夜寂静,马叫声嘲哳嘶哑。
“本宫乃瑞懿长公主,立刻开门放行!”
这是唯一由羽林军把守的城门。
羽林军认出了元溋。
“公主,您……”他的声音停止了。
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一柄箭正中他的心口。
元溋抱着羽林卫的尸体,回头看到了举弓的闵可弘。
他身旁是宋平邑。
谋反的行为提前了。
宋平邑策马到元溋身侧,弯腰抚摸元溋因奔跑而散乱的发髻,温柔道:“公主,夜深了,臣送您回去。您累了。”
他翻身下马,拦腰抱起元溋,一步步向马车走去。
不久,身后响起刀剑交错的厮杀声,皇宫火光冲天。
元溋在宋平邑怀里一眨不眨看着火光。
“公主,臣会好好待你,你别怕。”
元溋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感受他落在自己头顶的吻,反胃想吐,她泪水模糊中感觉自己身体涌出热流,肚子绞痛不已,这是要生了。
宋平邑慌了,他生怕元溋有个好歹,边跑边喊:“太医!快叫太医!”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很快就到了。太医和产婆都已经等在府中。
宋平邑守在元溋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出去。
产婆安慰公主:“驸马在呢,公主不怕,没事的。”
元溋痛的满头大汗,拼命挣开宋平邑的手,她情愿抓着被子。宋平邑看着她泛白的指节心疼不已,他知道生产会疼,可没想得到会这么痛。宋平邑陪在床边,心急如焚:“还要多久,公主怎么会这么痛?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产婆擦着汗,回答:“公主这是头一胎,又是早产,会艰难一些,驸马莫急。”
元溋痛中睁开眼,嘴角微动。
宋平邑立刻凑过去听,元溋断断续续说:“出去,宋平邑……出去,我,我不见你,滚!”
宋平邑楞住了,他慌乱别开头,拜托太医产婆照顾好她,守在产房外。一等就是一夜。
热水不停端入房内,再端出一盆盆血水。
宋平邑熬了一夜,熬的眼眶通红,胡渣满脸,憔悴不堪。
平明时分,房内终于传来第一声微弱的啼哭。
太医提着药箱出门恭祝驸马:“祝贺驸马,弄瓦之喜、弄瓦之喜!”
宋平邑忙问元溋怎么样了。太医回答:“驸马放心,公主吉人天相,现在累极睡着了,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虚弱,日后要好好将养,调理饮食。只是小娘子非足月生产,孱弱异常,切记要格外、格外悉心养护!”宋平邑连连答是,叫下人将准备多时的礼金赏给太医。
他轻手轻脚走到元溋身边,母女二人都睡着。枕边的小女儿睡的正香,呼吸极弱,宋平邑不敢去抱,生怕碰碎了她。初生的孩子不好看,肌肤粉红,皱巴巴的,像只没毛的猴子,但是宋平邑却怎么看怎么顺眼,越看越觉得好看。
下巴像元溋,好看;耷拉的小鼻子,好看。连蜷着的拳脚也可爱。
宋平邑捏捏小手小脚,亲了一口女儿的脸蛋,感受到孩子的呼吸吐在自己脸上,可爱地心都化了。
宋平邑心想,我今后就是爹爹了,这是我和溋儿的孩子。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傻笑。他实在忍不住,还是抱起了孩子。
元溋一直醒着,但她不愿意睁眼。宋平邑守在身边抱孩子,不在乎屋里散不开的血腥气,反而小声叫下人放轻动作收拾屋子,换上瓜果熏香,免得吵醒了公主孩子。
一滴泪滑入云鬓。
宋平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绢布细细擦去她的眼泪,愧疚而温柔:“累了就睡吧,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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