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紫色的梦

“玛德琳,”她的哥哥站在柳树下呼唤她,“过来,玛德琳。”

玛德兰娜有些疑惑,她是什么时候穿上这双小羊皮鞋的?她们家湖边的柳树只有这么矮小的一棵吗?她的哥哥……她好久不见的兄长,她唯一的兄弟,他居然有这么一张脸么?

比她以为的要年轻,可她明明没有见过他更年长的模样。比她想象的要更像父亲,但父亲一提起兄长就充满哀伤,那肖似的面容也因此有了不一样。

而妈妈,妈妈,哥哥你知道吗?你到底送给了妈妈什么啊?那是止不住的泪水呀。

“来呀,玛德琳。”她的哥哥在催促她,“我要没有时间了。”

玛德兰娜害怕他就此离开,立刻抬腿跑了起来,她有好多话想跟兄长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次之后再不会有机会。

哥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而濡湿,像是一条拥有五根尾巴的鱼。

“好了,我们走吧。”他哥哥牵着她,却没有往路上去,而是朝向那没有一丝微风吹过但仍旧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行!玛德兰娜想,不可以!这次自己一定要阻止他,她拉着哥哥身体拼命向后倒,想把他拉回来,带他回家。

哥哥!我们回去吧,哥哥!爸爸妈妈都想见你啊!

她想要大叫出来,但喉咙里没法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兄长垂目看着自己妹妹徒劳的扭动挣扎,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不怜悯,也不厌烦,他安静地漠然地看着她,很久很久,好像视线能穿透这个人,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直至每个人注定的结局。

最后他放开了手,独自朝湖边走去。

玛德兰娜想抓住他的衣服,但是——

但是——世界仿佛一瞬之间倾倒了过来,高空落下滚滚浓烟,淹没了她的视野,待烟尘散去,四周布满了坍塌的石墙和折毁的木条,而们他们家的湖水此时也漫入了大海,海面汹涌浑浊,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的兄长,她唯一的兄弟,此时竟然浑身遍布火焰,化身此处唯一的火炬,照亮能看到的一切。

不……不!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又一次!主啊!主啊!不要这样带走他!

玛德兰娜想要尖叫,想要嚎啕大哭,想要飞奔上前,可她什么都做不到,一切都离她越来越远,取代她的是一群陌生的卫兵,他们呼号着陌生的语言,每个人都一身血污,眼里含满热泪,为首的人挥舞着一席紫色的斗篷,奔向已经倒下的兄长。

狼狈的人们,围绕着已经燃尽的狼狈的火把,为其裹上紫色的斗篷。

这小小世界中,唯一洁净的,唯一庄重的紫色,就这样被人们拖起,举高,最终沉入了海底。

玛德兰娜睁开眼睛,躺在圣梅兰尼亚修女院最南边的房间里,满面泪痕。

她的兄长——裴奈尔.阿格莱死于八年前,最后一次玛德兰娜与他相见时,他的皮肤已经被烧成了一块炭,床单上满是脓水,喉咙也没能幸运更多,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他无比痛楚。

直到今天为止,这八年间,上主从未让玛德兰娜梦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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