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些道理,所谓的大义灭亲是韦太尉察觉到暴露,故意让儿子揭发自己,以保他儿子的性命与前途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巫女忍不住鄙夷地嗤笑一声:
“呵,结果这个姓韦的刚被封爵,就来祭拜他叛宋的老爹,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简直是连他爹给他挣的前途都不想要了,真是个没长脑子的草包。”
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姐,那……咱们要不要盯着那个姓韦的?”
“你长的是猪脑子吗?竟然想在这样一个草包纨绔身上浪费人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失踪的‘山魈’和‘祭品’!”
巫女一想起此事就来气,怒气冲冲地教育自己的手下,
“姓韦的和那个书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混在一起的人,应该真的只是顺路结伴。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跟那个书生是一伙的,只要盯紧了那个书生,姓韦的迟早也会暴露。”
韦原、薛映和元仲辛先一步到了鸿庆楼的雅间。薛映刚关上房门,元仲辛就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内室的软榻上,还不忘顺手从榻边的矮桌上摸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韦原则像个三岁孩子,跟元仲辛从同一个盘子里抢糕点,抢到手便塞给薛映好几块。
薛映无奈地拿着满手的桂花糕,刚把几块放回盘子里,就又被韦原硬塞了一块到嘴里。好不容易就着茶把桂花糕咽了,他开口提醒正在打闹两人: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太尉旧居附近有人在监视咱们?”
元仲辛嘴里塞着糕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道:
“我也注意到了,就在街角那处。”
韦原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啊?有人跟踪?我怎么不知道。”
薛映白了他一眼:
“不是跟踪。奇怪的正是这一点,那人只是在屋子附近观察,我们离开时却没有跟上来。你一点内力都没有,察觉不到有人监视很正常。”
元仲辛瘫在榻上,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吊坠:
“只监视咱们在太尉旧居的动作,却不跟踪,说明这伙人只关心衙内是否去祭拜韦太尉,并不关心咱们其他的行动。”
韦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所以今天监视咱们的不是那巫女的人,而是夏人!”
“极有可能!”
元仲辛接着提醒道,
“衙内,我预感这几天就会有人来找你……”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他立刻从软榻上弹起,乖巧地垂头站在一边;韦原也赶紧理了理衣袍,在桌边端正地坐好。
薛映见大家都收拾妥当,才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肖固和亓斌。韦原立即起身寒暄,肖固爽朗地笑着回礼:
“韦爵爷,之前听你说起,你在来邕州的路上曾和亓指挥使有过一面之缘,正巧他昨日公干回来,我便把他叫上一起来吃酒了,爵爷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正好人多热闹!当初亓指挥使以武会友,还跟我这侍卫切磋了一番。”
亓斌上前,向韦原行礼问候,听到他提起薛映,衷心夸赞道:
“薛兄弟武艺高强,在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阿顾能与薛兄弟相较一二。亓某佩服!”
韦原顺杆子往上爬,长臂一展把薛映拉到身边坐下:
“承蒙亓指挥使赞赏!来,小薛,你也坐下,陪我们一起喝两杯!小二,再添副碗筷!”
听到亓斌的称赞,薛映呆萌地问:
“亓指挥使说的‘阿固’,指的莫非是肖大人?想不到肖大人身为文官,竟有一身好武艺!”
“哎~我可不会武功。”
肖固连忙摆手,笑着解释道,
“亓斌说的阿顾,是环采阁的清倌,那位娘子可是位奇女子。别的清倌擅长的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偏偏阿顾娘子有一身好武艺。亓斌这个武痴,以前像块木头一样,对儿女情长的事半点不上心。可自打见了阿顾娘子,他便三魂丢了七魄,对人家百依百顺。要我说啊,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亓斌被肖固说得面红耳赤,但仍旧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心上人来:
“阿顾和那些风尘女子可不一样,她卖艺不卖身,小小年纪不仅武艺高强,还力大无穷。若不是为了还债,她何苦委身青楼?我总有一天会赎她出来。”
元仲辛、韦原和薛映三人听到亓斌说阿顾力大无穷,不由心中一跳,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聊到几人初次相见的场景,亓斌问道:
“请问爵爷,那伙劫匪可有押去府衙审问?”
韦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那伙贼人忒狡猾,半路上趁我们不注意,在队伍后面偷偷解了绳索溜走了……”
亓斌闻言,也只能无奈叹气,攥着酒杯发誓下次一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提到李大壮他们,韦原忽然想起山魈的诅咒,于是便向肖固打听:
“肖大人可曾听说过山魈吃人的事?之前那伙贼人曾告诉我,他们都是被山魈诅咒、需要被献祭之人。”
肖固脸上笑意淡去:
“确有其事……其实一年多以前,就有衙差上报过山魈的传闻,可官府也毫无办法。被山魈盯上的人,一开始都会先得怪病,可是百姓们信巫不信医啊。陈知州也曾派衙差去查验山魈吃人之事,结果连派去的衙差都亲眼看到,夜间有个长毛独脚的怪物进入屋内吃人,回来后就被吓得大病一场。自那以后,百姓就更对此事深信不疑了,以至于畏惧巫医甚于官吏[1]。”
韦原听后只能默然,转移话题谈论起岭南的风土人情来。四人围坐在桌边推杯换盏,独留元仲辛站在一边,饿着肚子气得牙痒痒。
几人喝得尽兴,聊起在岭南的所见所闻。韦原无意中提起,他们受到溪峒族酋长的女儿邀请,明天要去横山寨做客。谁知肖固听到“横山寨”三个字后,面色微变,他放下酒杯,严肃地叮嘱韦原:
“爵爷若是要去横山寨,最好不要久留,尽早回来。”
韦原疑惑:
“为什么?难道横山寨也有什么志怪传说?”
“倒不是有志怪传说,而是最近交趾突然发兵进攻南天国。虽说现在南天国暂时占了上风,抵挡住了交趾的进攻,但难保交趾不会派出更多兵力。届时南天国被逼得往大宋方向撤退,战火就可能会波及横山寨。我是担心万一战争一起,刀枪无眼,恐会殃及无辜,伤了爵爷。”
韦原和薛映皆是一脸茫然:
“南天国?那是什么国家?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肖固解释道:
“南天国是广源州蛮人首领侬志高,于庆历七年建立的,他自称‘仁惠皇帝’,年号景瑞。”
韦原追问:
“可广源州不是隶属大宋吗?”
肖固叹了口气,缓缓讲道:
“爵爷有所不知,广源州虽然名义上作为邕管观察使下属的西羁縻州,实际上却服役于交趾。可是,交趾赋敛无厌,广源州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侬志高的父亲为了脱离交趾的控制,在广源建立了‘长其国’。从而引来了交趾的征讨,交趾王杀害了侬志高的父亲和兄长,侬志高和他母亲阿侬则逃回了傥犹州,又建立了‘大历国’,可没撑多久,也被交趾所灭。所以,侬志高和交趾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啊。”
韦原不解:
“如此说来,侬志高建立南天国,也是为了当地百姓。但怎么说广源州名义上都隶属大宋,官家就没考虑过招抚侬志高,使其归顺吗?”
“侬志高倒是数次写信给管家,请求归顺,后来他甚至数次袭扰邕州,想要逼官家招安。”
肖固语气中带着无奈,
“可爵爷你也知道,西夏与辽国在西北对我们虎视眈眈,朝廷不能冒着与交趾开战的风险接纳侬志高。一旦大宋与交趾开战,辽国和西夏必定会趁虚而入,攻打大宋,到时候大宋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官家只能数次拒绝他的归顺请求。”
韦原和薛映对视一眼,对着这个死局双双陷入沉默。肖固见他俩面带愁容,以为他们是怕战火蔓延到邕州,便出言安抚:
“爵爷和薛公子放心,钤辖司已经在罗徊峒新增了一寨,作为阻扼侬智高的屏障。而且亓斌前几天刚去刺探过侬志高的情况,现在战局对南天国有利,所以邕州城暂时是安全的。只是横山寨离广源州太近,爵爷如果要去横山寨,记得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1] “信巫不信医”之风是岭南医药传播的重大阻碍。当地“好巫尚鬼”之风盛行,凡“俚俗有病,必召巫觋而祭鬼神”,且以广南西路最为严重。部分百姓甚至唯巫医是从,巫医借机装神弄鬼,危害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如琼州(今海南)百姓“以巫为医,以牛为药。间有饮药者,巫辄云神怒,病不可复治。亲戚皆却药禁医,不得入门,人牛皆死而后已”。对巫医,民众“奉之愈谨,信之益深,从其言甚于典章,畏其威重于官吏”。
涉及到一些历史背景介绍,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无聊,侬志高的历史原型应该很好猜。
很快就会有老熟人出现喽[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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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西夏暗探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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