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州因了水运便利的条件,来往商贩极多,其中不乏天南海北甚至异邦之人,又加上大燕本就包容并存,浦州长久发展下来形成了别具一格的风气,女性热情奔放,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
即便如此,顾烟岚一边帮数着从祁清然身上摘下来的小物件,一边啧啧称奇。五条手帕,六个的香囊,袖口里还被塞了一只金钗,都已经能开一家杂货铺子了。能够在京城中离经叛道,奔放不羁的小霸王,到了这浦州到底有点不够看了。
“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哎呀,被发现了。”
“你打算干什么?”
祁清然看到心机女人那副毫无悔意的笑脸就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伸手去扯一扯那口腹蜜剑的巧嘴。她也是才反应过来,顾烟岚明明清楚浦州的风气却不提醒自己,这完全不像平时心思缜密的顾烟岚会做的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个带上尾巴就是狐狸的女妖精更是有着数不清的主意,眼下必定是有了算计的人才会任由着她出风头吃了一次亏。
“打算借着你的名头去收拾这浦州的地头蛇。”
顾烟岚淋湿了手巾替祁清然擦拭着脸上的妆容,动作轻柔的伺候着心有不满的富贵猫,将置人于死地的杀机隐藏在淡淡的语气之下。
她转身站到祁清然的身后,为对方摘下玉簪,放下了那束起的长发,熟稔的揉着紧绷了一天的鬓角,顺道如唠家常的一般讲出了事情的原本。
之所以借着祁王府的势力发展商行,除了经营粮庄需要朝廷许可之外,就是免得惹来一些无妄之灾,因此出了一些交易频繁的同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祁王府的铺子已经换了人。
这原本是相当稳妥的主意,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遇到了浦州的地头蛇徐家。对方得知店铺易主之后便频频打压,大有借此吞并之意。想来徐家是仗着在当地的势力而蠢蠢欲动,认为纵然岚掌柜依靠着祁王府,但也不足为惧。
但如果只是这样,顾烟岚也不会特地去大动干戈,徐家最不该的是竟敢克扣发配边关的粮草。虽然祁王退居战场,但祁清昊以及祁王府旧部仍在边关效力,为了保全祁王府的势力,此事不可置之不理。
“掐着日子,小王爷快要准备返回玉门关,你修书一封让他从水路来浦州带点特产再走吧。”
“心机女人,你算计人的样子真好看。”
“你也就这种时候嘴甜了。”
笑嘻嘻的祁清然向后仰着头依靠着顾烟岚,听完大致的解释之后,她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满就早已消失了,就知道这个黑心肠的女人舍不得让自己吃亏。而只在她身上才有的用心和体贴,这份偏爱最让祁清然心动不已。
“今日你出尽风头,徐家那个好男色的公子迟早会找上门来。”
顾烟岚摩挲着祁清然的额角,娓娓道来她的计划,三言两语之间便定夺了徐家之事。见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眸中寒霜凛冽,祁清然却下意识的想起来那日这人脆弱的模样,不由自主的覆上那只手,似是坚定的给予眼前这人温暖。
果然不出三日,一份请帖送到了顾烟岚手中,徐康伯请她府上的人去醉清风接风洗尘。顾烟岚笑意盈盈的看完之后,却是利落的扔到一旁,怕是脏了手一般。真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她不知道醉清风是小倌馆吗。
顾烟岚可以借祁清然的名头引蛇出洞,不代表就愿意有人觊觎她的猫崽子。想见上一面,徐康伯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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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徐康伯特地安排了醉清风位置最佳的房间,面西的墙壁被撤掉,别处心裁的换为珠帘薄纱,觥筹交错之间也可以欣赏一楼台上的表演。隐约模糊的靡靡之音回荡在席间,又夹杂着其他房间人们碰杯饮酒,投壶掷签的喧闹,喝的衣冠不整的男人们左拥右抱着清秀的小倌,不时传出来一些嬉笑与娇嗔的声音。
这一番热闹更衬托的席间的气氛僵硬,徐康伯强压着失望和怒火,冷凝着脸色盯着只身一人坐在下手位自在饮酒的女人,其他作陪的小倌也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言语。
“岚掌柜当真以为这酒席是为你而设?一个小小的京城掌柜不要太过于嚣张。如果把人带出来,在这浦州我还可以给你留一份苟延残喘的地方......”
顾烟岚眼睛未眨一下看着在桌前摔碎的酒杯,嘴角的微笑未曾改变一丝弧度。她之所以工于心机手段,只是身在京城难以放开手脚而已。如今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小小的徐家都能耀武扬威,她怎能不入乡随俗的行事呢?
她打断了席上男人的滔滔不绝,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后,似是看向虚空一般轻声说道:
“动手。”
旁边房间,蒙着手帕捉迷藏的男人不慎撞翻矮桌,精美饭菜与酒水打翻在地混在在一起,周围的人围聚在一起爆发出阵阵欢呼,这酒池肉林般的吵闹声响全然遮盖住了那些痛苦的闷哼声。
“主子,已经招了。”
暗七恭敬的跪下行礼,将脸庞埋藏在阴影之中不见表情。身后的暗四已经将涕泗横流徐康伯捆绑好,以免出现什么意外,得到答案后直接卸了下巴免得出声。
顾烟岚颇有些乏味的看着面带恐惧的男人,本以为会是鸿门宴,没想到这般小儿科。仗着在浦州的地位,这位徐家公子赴宴只带了两个家仆,亏得她颇为慎重的带来三个暗卫。
“暗三易容成他回去,按他所说的找到账本然后统计出被徐家掳走的人各身在何处,过几天受到信号就动手。”
吩咐过后,她便让三个暗卫带着已经因各个关节错位而昏死过去的徐公子退下了。一个人拎着酒壶,跨过满室狼藉站定在窗口外,品酒欣赏夜色如景。
熙来攘往的人流拥挤在街道上,像不知疲倦的川水奔流不息。一些酒楼茶铺的小二们站在大堂门口,吆喝着过往行人。偶尔一两个卖苦力的挑夫会停下脚步,买上碗最便宜的凉茶解暑。锦衣少年打马而过,毫不在意惊恐避让的路人。几个轿夫抬着一顶蓝呢官轿稳步向前,像一块投入河中的石子,很快又不见踪影。
夜晚喧嚣的毫不逊色白日热闹,于是这浦州总是充满了人间烟火。而站在窗旁的顾烟岚却如一位误入人世的谪仙,一身浅蓝的拖地绣花纱裙,同色的织锦宽带束住纤纤楚腰,月光穿过支起的窗户披散在她身上,好似挽在手臂之间的披帛。周身冰冷的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有种让人不悦的遥不可及。
“一个人背着我喝酒?”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祁清然走到顾烟岚旁边,伸手夺过了那精致酒壶,似乎是愠怒般的盯着仍是满脸温良笑意的女人。她见顾烟岚这般乘风而出的姿态,心中便是恐慌。
祁清然庆幸这个人如风一般突然出现,又怕她如风一般突然离散,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别担心,我会帮你达成你的愿望的。”
顾烟岚看着已经和早已可以平视的少女,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誓言。她伸手抚上那英气眉宇,呼吸间略带酒气的灼热气息不自觉的充盈在二人之间,琥珀色的桃花眸中却仍是一片清明,似醉非醉的样子甚是迷人。
【祁清然怒火值-5 好感值 5】
【祁清然怒火值45 好感值85 :情投意合】
“少和我花言巧语的,我问你,你看到我来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天下第一暗杀情报组织的首领,要说在浦州这种地方没点势力谁会相信呢?”
任由着被酒气熏红了脸的祁清然转移话题,顾烟岚收回了自己的手,贴心的后退几步给对方留出了更大的间隙,免得有人恼羞成怒的挠人。
“是小王爷到了,所以你才过来找我。”
“这你都猜到了,谁告诉你的?”
“天机不可泄露。”
祁清然追上了卖弄关子的顾烟岚没在多问什么,只是一同回了临时的府邸,身后醉清风的残局自然会有她的人清理。二人的默契早已无需多言的地步,如果顾烟岚要去杀人,祁清然就是旁边递刀看热闹的,更何况现在只是在她的地盘上收拾了个地头蛇。
刚回到府邸,顾烟岚就让祁清然先去歇息,自己单独去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祁清昊。她早在祁王府时就常见这位祁小王爷,只是这样只有两人的私下交谈倒还是第一次。确认某个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偷听后,顾烟岚先斟茶一杯递给了对面肃然正座的祁清昊。
还未言语,对方反倒先放下了茶杯率先开口,黝黑的坚毅脸庞上神色不变,只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岚掌柜帮边关解决了粮草问题,条件是什么?”
“不是为了边关,是为了祁清然和她的祁王府。”顾烟岚慢悠悠的喝下一口茶,稍稍解去嘴中的酒气才缓缓开口纠正,见祁清昊面露不解,她便继续说道:“条件也很简单,你放弃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让给清然。这一点早在最初的交易中,我递给的祁王契约便写明了,难道......”
“岚掌柜误会了,我并非心生悔意,这样做到正和了我的心意。我只是疑惑,岚掌柜为何要做这讨不到好处的事情。”
祁清昊说出心中早有的困惑,他身为兄长为小妹将来做打算理所应当,那眼前这个人又在图谋什么呢。他的妹妹祁清然向来在京城圈子里风评极差,即便有所好转但想要嫁一个不会吃亏的夫君实在太难。
如果祁清然继承了祁王府的爵位,即使像现在一般继续玩闹下去倒也无所谓了,因此他早就有了放弃爵位的想法。
而这位岚掌柜是出于何等心思提出这一点的呢?或者说,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呢?
“我自然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清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借边关的手让京城变天而已。”
顾烟岚轻笑一声,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温和如水,那双桃花眸中水光潋滟好似柔情万种,只是嘴中说出的却是大逆不道的话语,这种反差对坐的祁清昊不禁心生畏惧。
“大燕现有的和平只不过是得益于前几代先皇铁血手腕,而现在却本末倒置的盛文贬武。据我所知,像这样被克扣粮草不是个例吧,难道边关那位许益明将军心中毫无怨言吗?”
“岚掌柜的意思是?”
“该让龙椅上的人换一换了。”
蓝色衣裙的女人温和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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