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自从祁清昊匆匆告别之后,天气接连几日都阴沉闷热的可怕。
浸墨般的黑云低低的压在浦州,时不时有雷光闪过。多数人并无在意,只是猜测会有一场大雨而已,毕竟暴雨在夏季的浦州很是常见。除了提前知晓的顾烟岚与祁清然之外,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一场咆哮而来的水灾将要来袭。
“回殿下,新修建的粮仓并未受到影响,劳工也安顿在附近了,并无一人受伤身亡。”
典当铺的掌柜尊敬的向屏风后的那人汇报,心中的敬佩之情几乎要言益于表。无论是巧合还是有意,祁清然那些提前准备好的举动都这值得他向这位二八妙龄的少女恭敬。
“知道了,这几日雨已经小了不少,按照之前所安排的可以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你若无事便先退下,去做些准备吧。”
屏风后,被几位赞誉为神人的祁清然正嘴中叼着块蜜糖酥皮烧饼,毫无形象地趴在宽大的软榻上,红色的纱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肩头滑落,香肩半露的模样实在不适合见人,这也是为什么顾烟岚特地摆一架屏风的原因了。
接连八天的暴雨使得天气更加闷热,潮湿的感觉仿佛黏在身上一般,祁清然已经接连数日都没能睡个好觉了,时常都是这幅恹恹的模样。为了让她好好吃点东西,顾烟岚特意让小厨房变着法的做些精致点心来给祁清然。
即便外面已经水灾泛滥,连一口饭都吃不上的时候,顾烟岚也不会亏待一贯奢华享受的祁清然。就算矫情的节省下祁清然这一口肉糜,能去救几个人,还不如快些准备开仓放粮的事情实在。
顾烟岚拿着帕子擦去了祁清然嘴角细碎的点心渣子,重新将那不老实的纱衣拉回对方肩头,看着那已然有点憔悴的样子安慰道:“我已经收到消息了,皇帝派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过来赈灾,明日大概就要到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你看着比我更要休息,到时候我去配合他们赈灾。”
祁清然盯着远比自己更劳累的心机女人拒绝道,她只不过是娇生惯养的不适应,对方才是真正的劳心劳力。虽然已经提前布置了许多,但终究还有许多她想不到的细节,都是交给了顾烟岚去做。
眼见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眸没了往日算计人的精神样子,眼底也是一片青黑,祁清然怎么能不心疼。强行把对方拉到房间里面按下休息,自己准备第二天的事宜。这几天看着顾烟岚处理种种事务,她多少也看会了一些,安排粮食分配,预备药材等等倒也算作得心应手,到底还是忙到了清晨。
第二日,祁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反正那两位皇子到了之后自有当地官员接待,她只是过去交接一下情况就回来了,何时去倒也不重要了。
她慢悠悠的去顾烟岚房间转了一圈,发现对方还是睡得沉后便叫翡翠留在府邸中,嘱咐她任何人不许打扰顾烟岚,然后提前做好吃食等她醒来,如此吩咐了许多才放心离开。吃罢午饭,祁清然才带着顾烟岚的一名暗卫,乘着马车去了浦州知府衙门。
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往日热闹的街道早已被冲刷的不成样子,甚至一些房屋建筑以及倒塌,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躲在破败的屋檐下避雨。但经过了她的吩咐,前往衙门的一路上已经看到不少施粥发粮的棚子,而招来的劳工维持着队伍。
虽然是仍有损失,但相较于前世所闻的人间地狱,眼前的景象已经好上了太多,祁清然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片刻之后,马车便停在了知府衙门前。昨日已经提前通知了,所以祁清然等着暗七为她撑开油纸伞后,一行人便径直去了后堂。
祁清然刚迈入议事大厅,就听到二皇子顾瀚宸一阵呵斥声,他将几位官员递上来的几份奏折悉数扔在地上,神情不屑道:
“诸位只是想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本殿?”
“不敢,不敢……”
惊出的冷汗已然浸湿官服,几位负责重修堤坝水库的官员战战兢兢下跪回复,没想到新上任的三把火这么快就烧到了他们身上。
祁清然倒也不惧怕对方,神情自若坐到了一旁的位子上。见对面坐的正是品茶不语的顾瀚墨,她便露出了一个相当和善的微笑,引得对方端茶杯的手下意识轻颤后,心中便不由得一阵舒爽。
顾瀚宸看着神色悠闲的红衣女子,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不显露。虽然厌恶归属太子一脉的祁王府,但对方对这次赈灾出力不少,他想要漂亮的完成皇帝的任务,少不了要与对方合作,因此表面上终究不能闹得太僵。于是便也隐下对祁清然那副骄纵态度的不满,主动搭话问起具体情况来。
祁清然对这位二皇子倒没有太多的意见,爽快的回答了对方种种问题,然后便把顾烟岚已经整理成册的情报递给了顾瀚宸,上面具体统计了受灾状况,灾民数量等等。
二皇子见状也是大喜,有了手上这份东西他此次赈灾便是事半功倍了,看着祁清然傲慢样子也顺眼了不少,吩咐一旁的顾瀚墨陪同祁清然。他则是喊起来大厅中跪了一排的几位水部郎中,一起去书房和他带来的众多谋士门客协商修复堤坝等事宜去了。
“三皇子怎么也善心大发的前来赈灾了呢,此次领命赈灾的人员中并无三皇子吧。”
“本殿驻守青州,距离浦州甚近,理应帮扶一把。所以和父皇递了折子,同二哥一并前来了。”
顾烟岚视线略微向下,并未直视祁清然的那双凌厉的凤眼,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忽略那冰冷语气中的嘲讽和疑问,如实回答编好的谎言。
昨日夜里,她得到暗一抵达的消息就连夜赶来,与暗一交换信息后便互换了身份,打算这几日以“三皇子”的身份与祁清然共处。
虽然用头发丝想想都能猜到祁清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定然会抓着顾瀚墨好一顿磋磨,可毕竟她不知道浦州赈灾这个任务何时会完成,为了避免错过奖励,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眼下看来,对方却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比起那次落水时令顾烟岚铭记于心的狠辣眼神,此时祁清然的神情却是平淡的如同看待陌生人一般,不知道是隐藏了情绪还是真正的有所放下。
祁清然见对面的青年有意避开自己的眼前,便更肆无忌惮的大量对方,依旧是那张令人厌恶至极的脂粉气的脸庞,也就那双和心机女人相似的桃花眸还能入眼了。
之前她莫名其妙的认为对方是心机女人后,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处处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其他什么端倪,但心中却仍是觉得不安。
不如借这次机会,再好好的确认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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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仍下个不停,像是屋檐下断线的珠帘般清脆低落在青石板路上。雨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向了贯穿街道的河渠,汇入奔流向外的水流中。
祁清然侧目打量着站在身旁一尺远的华服青年,心中暗叹道果然是毫无破绽的狡猾之人。自从那日之后,二人各处交接事务,处理各类杂物,已然三日有余,可她无论如何小心试探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以至于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因为心中没有来的猜测去耗费时间做了蠢事。
她竟然跑到这一路泥泞的地方,揽下了一堆交接事务亲自和顾瀚墨处理,只为了试探对方是不是心机女人变的。已经有些泄气打算放弃荒唐猜测的祁清然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心不在焉的想起了卧床休息的心机女人。
劳累数日之后,心机女人得了这个空闲便在住处放松休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后便是看书喝茶,那副悠闲的模样更衬托的现在的祁清然一身狼狈,谁让她的劳累都是自己找的呢。
“殿下无须担心,家仆们已经去找马车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察觉到祁清然有些莫名的焦躁厌烦后,顾烟岚猜测对方不想在这雨天多待便出言宽慰着。虽然面子上仍然是那副风流皇子的笑容,但心中却不免有些不安的感觉。
眼下浦州的赈灾事宜基本上告一段落了,二皇子为了弥补在科考舞弊中的过失,势必要以此次赈灾的漂亮成果去挽回圣心,所以眼下正以相当严苛的态度督促手底下的工部户部全力修缮河堤,疏通水渠。
而边关那边自有祁清昊代她去解决,摆明利弊之后,许益明定然不会拒绝,算算日子大概也赶得上最后的计划。
正当顾烟岚微微出神思索心中那丝不安时,一旁的祁清然已然是等的不耐烦了。想明白这几日的试探猜测完全是无用功之后,祁清然便再也不想与身旁这个人同站一处,一心只想回去找心机女人。于是祁清然独自撑开伞独自离开,打算走过跨过河渠的石桥到从对岸抄近路回去。
此时,异变突生。
顾烟岚出言挽留的话音还未落下,河对岸的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胡同里边冲出来数量相当庞大的流民。他们一同挤上了石桥,似乎是打算到这边的粥铺来。眼见淹没在人群的祁清然不见了身影,那把被甩到空中的红色油纸伞已经落到了河渠之中,迅猛的水势迅速将其冲刷至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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