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灯会

猜了几个灯谜,赢了几个彩头,奚竹都兴致缺缺。

倒是路边有个摆摊的商贩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人模样不算大,看起来不过少年,只是身躯精干,神情老练。

奚竹几乎一样就瞧出此人并非汴京人,应该是南方北上的商贩。

他穿了件麻布窄衫,但露出的部分内搭在灯火下略有光泽,奚竹认出这是绸,蚕丝制成,只是成色不好,属于是下下品。

北方少有蚕农,但多种棉花,故平头百姓大多棉布为衣。

少有的绸缎也都是王公贵族才穿的起的,一般都是南方的商户供应的,都是成色极好的,缎面鲜艳,光泽亮眼。

而南方棉花甚少,蚕农甚多,故多数百姓穿的是些成色差些的薄绸。

那商贩摆的也不是什么小玩意,反而是几麻袋草药,不是些新奇玩意儿,所以拢共也没几个人光临小摊。

奚竹扫了几眼,却被其中一袋草药钉住眼。

是鲜芦根,常生长于水乡河域,北方倒是少有,故而要价一般不算便宜。

芦根属于根系药草,又临水而生,江南常年湿润,时间久了芦根便会发霉,也便不能用了,属于阶段性供应药材。

奚竹想到的却不止这些,而是时疫。

前世她归家不久,徐州变爆发了时疫,疫病一路染至汴京,这病来得厉害,相染性极高,中者三日内便会起高热,不出半月人便浑身红疹,不治而亡。

时疫来的突然,朝堂上下几乎是束手无策。

肆虐许久才研究出方子,这芦根便是其中重要的药引。

只是当时拖延许久,江南大多芦根都滞销发霉,药性大大减弱,加上成了时疫刚需药材,供不应求,价格高得吓人,寻常百姓根本用不起,白白拖死了许多人。

如今竟让她在灯会上遇见。

奚竹想起因自己的改变而触动的蝴蝶效应,虽心下犹豫,却还是不忍。不忍再现从前的惨状。

百姓已经够苦了。

她出声询问,“这是鲜芦根?”

那商贩见她感兴趣,便咧出一口洁白的牙,眼睛也眯起来,在灯火里亮晶晶的,他说着一口不太流畅的汴京话,“姑娘,好眼力。”

奚竹拿起端详了几分,的确是很好的药材,她继续道:“你这些芦根我都买了。”

那人眼睛倏地更亮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好嘞,姑娘,大手笔,”他从矮凳上起身,将麻袋上盖着的灰布往肩上一甩,便拿起麻绳麻利的捆系称重。

只是这一袋与时疫比起来杯水车薪,奚竹继续问道:“除了这些,还有芦根没有。”

那人打包麻袋的手一顿,眼见着那双眼睛亮得跟灯一样:“有!姑娘要,多少!”

奚竹估摸着,“有多少要多少吧。”

毕竟是救命的东西。

那人的眼却灰下来,嘴角带着一点无奈的笑。

“姑娘,我们,北上的船队,可是堆了一堆芦根,您这......”

这是怕她拿不起这么多钱。

奚竹思忱了几秒,短时间自己确实不可能搜罗这样多钱,但时疫之事既然让她先知,她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将手里两个沉甸甸的布袋拿出,一个是江母塞给她的,另一个是慕知砚。

她抛给那个商贩,“你先点点,这算是定金。”

“你且留个落脚地址,不日我再登门,咱们再商谈尾款之事。”

那少年喜笑颜开,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嘞,请问,姑娘贵姓。”

奚竹不想招摇,“免贵姓江。”

他口音实在蹩脚,“好嘞蒋小姐,我叫余麦冬。”

他拿了纸片在上歪七扭八地留下一个住处——通津客栈。

“日后您来此处找我便好。”

他又露出那口雪白的牙,眼睛也弯成了月。

——

打点好后,奚竹便沿着街,一路走到自己最熟悉的香宝斋。

远远的就闻到香宝斋扑面而来勾人气味。

从前在冷宫除了想念火锅的香,就是想念香宝斋的甜。

此时香宝斋内已然汇聚了不少人。

香宝斋斋主共是设下四道新意题,分别是从琴棋书画四方面展开,每道题都在不同的雅间,需要完成上一道新意题才能知晓下一个题目。

第一道题是琴,由乐师亲弹一节,来人需为上一节续弹一段,续弹后斋主在二楼会给出过于不过,过了便可继续下一道题。

这题不算难,通晓音律几乎能信手拈来一段,且斋主对这一题要求并不高,故已有不少人过了第一题。

奚竹前世为了不露破绽,可谓恶补了不少琴棋书画诗茶绣,除了女工绣品实在一塌糊涂外,其余也算学了个合格,甚至有几门精通。

眼前第一题便是毫无悬念地过了。

第二道新意题是书,这道略有难度,是抽取不同用具在长卷宣纸上写下“朝朝有余”四个字。

这就略考验运气了,奚竹眼见着之前前面的人抽到了一块石头,愁眉苦脸歪歪扭扭地写了俩字就弃笔不写了。

奚竹运气不算太好,抽到了根麻绳。

但也不算太坏,总归有些柔韧性,蘸了墨也能书写几分。

或许是由于大家写的实在五花八门,导致奚竹这个写得中规中矩的意外入了选。

她走到第三个雅间,侍女公布是画题,雅间只有寥寥几人,对着面前一张白色娟帛愁眉不展。

据侍女所说,这张绢帛便是斋主出的新意题,要求说出画中之物。

可那绢帛分明纤尘不染,无甚笔墨。

奚竹走近,俯身细细端详,良久她秀眉微蹙。

她倒是没看出什么,只是闻到一股淡淡的酸涩味道,在清甜的点心香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心思一转,大约是明白了。

只叫晓春将绢帛拿起垂展开,自己又从赢得的花灯中卸下来一方红烛,只拿着红烛靠近绢帛。

在场的其他参与者看及此,急忙要拦:“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总不能猜不出来便不让别人猜了吧。”

“人不能这样意气用事,如此自私只怕斋主要将你赶出去。”

奚竹举着红烛的手微顿,只看着开口的那人,头微微歪向一侧,嘴角漾出一分明艳笑意,“斋主吩咐的侍女还未拦我,你倒拦上了,你怎么便知我不是在解题?”

“你……”那人噎住,只梗着脖子,“那我便看你如何解,拿个烛火不是要烧……”

他的话随着奚竹将烛火拿近绢帛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看见那雪白的绢帛上竟真的出现了一幅画。

是一幅折枝梅花图。

是用白醋所书,遇高温醋迹发褐,图画便显露出了。

奚竹盯着他面红耳赤说不出话的样子,只微微一笑,“现在看清楚了吗?”

随后便施然随侍女离去,只留那人一腔羞愤无处可发。

斋主侍女介绍最后一道新意题,是棋,由斋主亲自对弈,棋规由斋主相定。

步入二楼,奚竹被引到方格棋盘对面落座,她与斋主之间有一个木板相隔,只留下一方可下棋的窄空。

随行的人都退在雅间外,室内只留奚竹与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斋主。

“真是厉害呀,今日你可算是第一个过了前三关的呢。”

是个清丽的女声,音调里含着笑,韵色像朵桃花。

奚竹回道:“斋主过奖了,主要还是奖品诱人。”

那方人轻笑出声,“那这最后一题你可要听好了。”

雅室静谧,除了呼吸,便能听见室内灯烛燃烧时偶有的噼啪声。

奚竹手边是一碟雪白的白子,泛着莹亮的光。

斋主的声音在静谧中娓娓道来:“我这盘棋的名字叫做——”

“五子棋。”

奚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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