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气

这一场欢愉,寅时才结束。

月盈已经躺在季徐冲怀里熟睡,卷翘的睫毛上仍旧沾着委屈地泪痕。

季徐冲搂着熟睡的月盈,轻轻亲吻她的眼睑。

“既是你主动将我留下的,你又要哭什么呢?”季徐冲眼眸里浮现轻松惬意,他叹道:“你既将我留下,将该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刚才,月盈一直哭着求他停止。

他第一次对月盈冷下心肠,不理会如月盈的求饶。

月盈和他身上都是汗水。

季徐冲将月盈小心翼翼放在枕头上,掀开帷帐,揿下铃铛,吩咐玉樣去备水。

若在平日,林嬷嬷早就睡下休息。

她今日精神格外地好。

她和玉漾守在院外的小房间里,一直在等着。

终于,小主子带着姑娘进了房间。

终于,小主子摇铃叫水。

林嬷嬷这一颗不停上浮下沉的心,终于安稳住了。

这些年来,长公主报仇心切,都有些魔怔了。

还好小主子没有被长公主影响,也没有听从长公主的吩咐,委屈着自己。

和曦园里。

林嬷嬷是和玉樣一起进来。

这些年来,季徐冲怜惜林嬷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许她再做伺候人的活计。

林嬷嬷考虑到月盈时小主子第一个宠幸的女子,打算亲自伺候她擦洗。

季徐冲刚一脸餍足,忽见林嬷嬷跟着玉漾走了进来,心里一惊,像个做坏事被长辈抓住的小男孩似的,略有些慌张。

林嬷嬷弯腰,拧干了帕子,笑吟吟地对季徐冲说,“主子不必羞涩,男女敦伦实属平常。侯府的二少爷,十四岁便有了通房丫鬟,您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早该找个房里人伺候您。”

无论林嬷嬷怎么说,面对此情此景,季徐冲都有有些难为情。

长公主虽是季徐冲名义上的母亲,但她更像一位严师。

林嬷嬷虽是季徐冲名义上的奴仆,但她更像一位长辈。

季徐冲见林嬷嬷正要越过他,往隔间地拔步床走去,慌忙将她拦住,沉着脸,极力装作云淡风轻地模样,“这么晚了,嬷嬷先去休息吧。”

季徐冲强行接过林嬷嬷手里的帕子。

“您怎么能做这种服侍人的事?”嬷嬷笑道:“还是奴婢来吧。”

季徐冲不依,把拔步床的帘子放下,不许林嬷嬷和玉漾看见月盈熟睡的模样。

他冷着脸吩咐玉漾,“去拿一套干净的被褥来,还有一套干净的寝衣。”

玉漾低头道是。

林嬷嬷还要再说什么,玉漾着急给林嬷嬷递了个眼色,然后搀扶着她往外走。

林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主子对月盈姑娘生了独占之心,才不许旁人碰她。

想清楚这点,林嬷嬷忽然开心地笑了。

季徐冲林嬷嬷取笑,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他今夜又紧张,又兴奋,失眠到现在还睡不着。

月盈倒好,浑身湿漉漉的,却还睡得香甜。

玉漾将干净的衣服和被褥拿来,季徐冲小心翼翼将被褥换上,再将月盈身上的寝衣替换下来,给她擦了一遍身子后,再给她换上干净的寝衣。

这一通折腾下来,月盈居然还熟睡不醒。

季徐冲忍不住在她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下。

月盈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脸颊一痛,勉强睁开眼睛看,就听见季徐冲说:“你可真能睡!”

“现在天还没亮呢,不正是睡觉的时候吗?”月盈揉揉眼睛,双眼懵懂。

季徐冲搂着她躺下,将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樨花香。

今日之事,是最近一连串不顺利的事情里最令人惊讶的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林嬷嬷主动揽下此事,他没有打算这么快宠幸月盈。可是,月盈竟然会答应,并且主动留下了他。

虽然她一直哭着求饶,他后来见她哭的厉害,也不敢太放肆,可这旖旎滋味,真是无法形容。

难怪那些儒家学子,总爱用“色令智昏”来骂人。

季徐冲看着她白皙脖颈处的斑驳印痕,又想起她低声求饶时的楚楚可怜,不禁笑了。

臂弯中的“色”,果然足够令人昏聩。

他将月盈搂紧,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闭上眼,竟然很快睡着。

天亮后,月盈醒来时,季徐冲已经不见踪影。

月盈想起昨夜的经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以为经历过这种事,两个人应该更亲密些。她希望今日醒来,一睁开眼睛,季徐冲就在身边陪着他。

可是他走了!

也许对季徐冲来说,昨夜的事,只是稀松平常吧。

月盈身体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痛楚,心里也泛起酸楚疼痛。

她醒来了也没立即起身,而是坐在床上发呆。

这时,玉樣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伺候月盈梳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陪伴,月盈和玉樣已经很熟悉。

月盈多次告诉玉樣,让玉漾见了她不必多礼。

尽管如此,这一次,玉樣还是领着丫鬟们跪下,给月盈道喜。

“给姑娘道喜了!”

月盈急忙起身,想去拉玉漾起来,但是当她脚踩在地上时,双腿却隐隐发颤。

玉樣眼疾手快,迅速起身将月盈扶着坐回床上。

“姑娘,侯爷每日五更天便起床习武,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他见姑娘睡得安稳,便吩咐我们不要将您吵醒。刚才奴婢在屋外听到动静,才带着人闯进来,奴婢自作主张,没有惊扰姑娘吧。”

原来他是去习武了!

月盈心里的酸涩消失,笑着对玉漾说,“没有没有,我已经睡醒了,正要叫你,你就进来了。”

玉樣见月盈没有了不自在,也松了口气,道:“让奴婢侍奉您更衣吧。”

月盈迷迷糊糊的,任由玉樣梳为她洗。

过了会,她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回头看着玉漾,语气认真:“我昨晚没有喝避子汤,今早喝还来得及吗?”

“姑娘为何要喝避子汤?”

“大户人家,不都这样吗?侯爷还未成亲,在正房夫人没有诞下嫡长子之前,身为外室,不能有孕吧!”

月盈可不想为侯爷生下庶长子。

给侯爷当外室,只是她暂时的打算。

等将来侯爷有了别的女人,她会离开侯府,去外面自力更生。

玉樣轻笑了一声,眼眸中满满的心疼和怜惜:“姑娘这样得宠,在侯爷心里的地位自然与旁人不同。”

“姑娘难道不知,我们侯爷这样冷清的性子,将来无论谁当了正房夫人,也不敢因此事对侯爷有半句怨言。”

月盈呆呆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落泪。

她自己明知季徐冲会有正房夫人。

可当月盈从玉漾口中听到“正房夫人”四个字,忽然难过起来。

玉樣立刻跪下,道:“姑娘恕罪,奴婢该死,胡言乱语,惹了姑娘伤心。”

月盈心里清楚,她这辈子注定与正室无缘,最多只是母凭子贵,成为侯爷的贵妾。

但她不想做妾,哪怕给季徐冲做妾也不行。

月盈擦掉眼泪,宽慰玉漾:“你别动不动就下跪,弄得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你说话了。咱们还是按照从前的样子相处,我才能更自在。况且,你又没有说错什么,是我眼泪太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小小姑娘总是如此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玉樣听了这话,已经明白月盈为何伤心,她也勉强笑了笑,“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玉漾将月盈装扮好后,挥退所有小丫鬟。

房间里只剩下玉漾和月盈两人,玉漾才对月盈说真心话。

“姑娘别哭,侯爷身边现在就只有您,没有别人。他性子挑剔,好容易遇到姑娘,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有别人。以后的事,您不必担忧,当务之急,是先好好调理身体,给侯爷生个三儿两女的,将来无论谁当了正房夫人,也无法撼动您在侯爷心里的位置。”

玉樣是林嬷嬷身边的人,她性子谨慎,不会轻易说这样的话。

但是这一次,却有些失了分寸。

因为她始终记得,月盈对她姨母的救命之恩。因为月盈姑娘给的银子,姨母有钱吃更好的药;因为月盈姑娘介绍的大夫,姨母真正的病因终于查了出来。

玉漾的姨母现在已经快好了,这一切都是月盈姑娘的功劳。

月盈也知道,玉樣是在真心为她打算,牵着她的手说:“我比较笨,学了规矩很快就忘记,将来正房夫人进了门,还要靠你多提醒,才能少犯错。”

“谁知道会不会有正房夫人呢?”玉樣察觉月盈头上的一根簪子颜色不对,又给她另外换了跟簪子,然后才扶着她起身:“时候不早了,姑娘先去用膳吧,膳房那边打发人来问了好几趟,林嬷嬷也在怡心堂等着呢。”

月盈到怡心堂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了,林嬷嬷在等她。

林嬷嬷看见月盈,疾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礼,比起昨日教诲她时的严肃,仿佛是变了个人一样。

“如今姑娘身份贵重,再也不必向老奴行礼。”

“嬷嬷是侯爷身边的老人,月盈怎敢对嬷嬷无礼?”

“难怪侯爷喜欢姑娘,您这样通情达礼,连老奴都十分喜欢。”林嬷嬷笑道:“也是老奴疏忽,竟然不知没人教过姑娘,直到昨日才……,但好事多磨乃常态,十全九美才是最最圆满的。”

月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尴尬一笑。

林嬷嬷又道:“姑娘身子可还好,上过药了吗?如今您的身子贵重,必须好好养着,才能尽快为侯爷生儿育女,诞下子嗣。”

尽管林嬷嬷待她十分和气,月盈看见林嬷嬷,仍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道,如果她昨晚没有“服侍”好侯爷,今日的林嬷嬷便不会如此和蔼。

面对林嬷嬷,她始终有一种生意人的契约精神在。

她既然心甘情愿的答应林嬷嬷,来给侯爷当外室,就必须信守诺言,完成好林嬷嬷交代的任务。

林嬷嬷还有再说什么,忽然一声咳嗽响起,那人道:“嬷嬷有什么事,待会再交代吧。有个人昨晚就饿了,闹着想吃点心呢。”

季徐冲以为月盈看见自己,会对他撒娇,或者对他笑一笑,可她却看都不肯看他。

偶然间视线相触中,她的眼里,竟然还隐隐有几分责备。

季徐冲突然坐到了月盈身边,当着林嬷嬷的面,问她:“为什么忽然生气?”

林嬷嬷笑了笑,很有眼色的嬷嬷退了出去。

月盈直到林嬷嬷退出去,才用带着责备的语气,小小声对季徐冲说:“我刚走进来的时候,侯爷为什么不说话?你明知我怕林嬷嬷,却不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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