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排名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出道组内部激起了看不见的涟漪。李雨薇能清晰地感觉到,某些东西不一样了。原本集中在金艺琳身上的目光,开始分了一部分到她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训练时的气氛更加微妙。金艺琳依旧优秀,甚至更加拼命,她的每个动作都力求完美到无可指摘,仿佛要用绝对的实力碾碎任何可能的威胁。而李雨薇则沉浸在打磨“武器”的世界里,她不再盲目跟随别人的节奏,而是更专注于如何将那个刚刚萌芽的“融合”风格,锤炼得更加纯熟自然。
这天是声乐课,新来的声乐老师以严格著称。在进行到一段需要强烈情感爆发的高音部分时,李雨薇几次尝试都未能达到要求,声音技巧足够,却总被评价为“缺乏灵魂”。
“李雨薇,你的声音里没有故事!”声乐老师皱着眉头,“你在唱什么?愤怒?悲伤?还是挣扎?我听不出来!你的独特风格不应该只停留在舞蹈上!”
挫败感让她低下了头。这恰恰是她最大的短板——如何在歌声中注入真正打动人心的情感。她的韩语再好,对于某些细腻情感的表达,依然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下课後,她独自留在声乐室,对着钢琴反复练习那段旋律,试图抓住老师所说的“灵魂”,却只觉得徒劳。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像一道鸿沟横亘在她与完美演绎之间。
“唱不出来的时候,试试用母语理解歌词。”
低沉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外传来。李雨薇猛地回头,看见闵玧其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像是刚开完会路过。
“前辈?”
“把那首歌的歌词,在心里翻译成中文。”他走进来,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上,“找到中文里对应的,最能触动你的词汇和情绪,记住那个感觉,然后再用韩语唱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技巧是骨架,情感是血肉。你的骨架已经搭好了,现在需要注入血肉。”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思维的某个死角。她立刻拿出手机,将那段韩语歌词仔细地翻译成中文,反复咀嚼着其中的含义。当“绝望的挣扎”变成中文的“绝境中的不甘”,当“无力的愤怒”转化为“压抑的怒火”,某种更具体、更贴近她生命体验的情感,开始在心口涌动。
她重新开口,依旧是用韩语演唱,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重量和撕裂感。那不再是空有技巧的音符,而是承载了真实情绪的声音。
一曲终了,声乐室里一片寂静。
闵玧其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有点样子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走了。”
他离开得一如既往的干脆,却留下了一个让她豁然开朗的方法。
几天后,公司安排出道组参与一档网络综艺的录制,虽然是背景板角色,但有一个简单的团体自我介绍和才艺展示环节。这是她们第一次在非官方场合面对镜头和少量现场观众。
录制现场灯光炙热,台下坐着几百名被抽中的幸运粉丝。李雨薇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轮到她们团体问好时,她按照排练好的流程,鞠躬,微笑,说出自己的名字。一切顺利。
但在随后的自由互动环节,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突然cue到了她这个“来自中国的练习生”。
“雨薇xi,听说你正在尝试将中国传统舞蹈融入现代舞,可以简单展示一下吗?或者用中文跟我们现场的观众打个招呼,说点特别的?”
这完全在台本之外。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镜头,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身旁金艺琳微微侧目的视线,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用中文说什么?展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舞台侧方的阴影处。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身影,靠在设备箱上,双臂环抱,正静静地看着她。是闵玧其。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眼神隔着喧嚣的人群与耀眼的灯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他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她点了点头。
那一刻,慌乱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她拿起话筒,脸上重新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得体的微笑,先用韩语流利地说:“谢谢主持人给我这个机会。”然后,她转向观众席,用清晰的中文说道:“大家好,我是来自中国的练习生李雨薇。希望不久的将来,能用一个完整的、优秀的舞台,回报大家的期待。谢谢。”
她没有选择仓促地展示不成熟的融合舞蹈,而是用沉稳得体的中文回应,既展现了身份特质,又保持了神秘感和专业性。现场响起了善意的掌声和几声来自中国粉丝的欢呼。
主持人也顺势接话,将焦点转向了下一个环节。
走下台时,李雨薇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但更多的是闯过一关的轻松。她再次看向舞台侧方,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闵玧其是因为之前参与制作的一首OST在那档综艺现场表演,他才临时过去盯现场的。
又一次,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恰好出现。
“所以,哥你那天根本不是去盯OST表演的吧?”宿舍里,金泰亨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笑嘻嘻地问,“那首歌的表演顺序在你到之前就结束了。你是专门去看某个人的危机应对能力的?”
闵玧其正戴着耳机听demo,闻言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地调大了音量。
朴智旻凑过来,抢走他一边耳机:“哥,我们都听工作人员说了哦!‘那个中国练习生临场反应很棒,很大气’——哎一古,我们玧其哥当时是不是很欣慰?”
金硕珍端着果盘走过来,幽幽地说:“何止是欣慰,我听说有人看完那个环节,嘴角都上扬了0.5度呢。”
闵玧其终于忍无可忍,摘下耳机:“你们……”
“我们很吵。”郑号锡熟练地接话,然后和其他成员一起笑作一团。
闵玧其看着这群闹腾的弟弟,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戴上了耳机。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按下播放键。黑暗中,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和脑海里那个在舞台上,慌乱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变得镇定自若的身影。
她做得很好。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不仅仅是找到了武器,更开始在实战中,学会了如何挥舞它。
他的女孩,正在以他期待甚至更快的速度,变得强大。而这份强大,让他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也越发清晰起来。
距离她真正站在他身边,站在同样光芒万丈的舞台上的那一天,似乎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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