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
她的肩膀被轻轻一拍,是自己旁边的那位同学。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刚才没叫醒你,你没事吧?”
时安冲她一笑:“我没事,准备回去了,拜拜。”
“拜拜。”
时安和部分学生一样,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放学回来啦。”门口的保安看着正在扫脸的时安问道。
“嗯。”时安的反应算得上冷淡,但保安自顾自说着,又是问她学习怎么样?又是说他今天看到了什么什么小动物。
时安没有搭话,只是走上台阶的脚步慢了些,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声音,时安走的速度又变快了。
走进电梯,打开门,屋内没有人。
时安的手机响起,接通。
妈妈:“般般,我们菜给你做好了,放在桌上,记得吃哦。”
茶几上的标签写着:时安,张姨的女儿生病了,张姨要去照顾,这几天就不过来做饭了,晚饭自己解决,钱打到卡上了。
时安的眼眶有些发热,强忍泪意,从喉咙里挤出个“嗯”。
妈妈很忙,时安和她匆匆说了几句,那头就挂了。
太阳落下,夜幕来临。时安蜷缩在沙发上,胃部收缩粘在一起,冷汗一滴滴滑落,时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
屋外传来车鸣,传来鸟叫,孩童的欢笑,家长的谩骂,空调外机的“呼呼”声,水滴砸在瓷砖上的“啪嗒”声。
时安突然有些茫然地摸上脸颊的泪。我为什么要哭呢?
没事,反正……一直都这样。
她平静地擦干泪,靠着沙发,听着电视里传来欢笑。
时安怕黑,对她来说夜晚是恐怖的,无数的鬼怪从床底爬出,从屏幕钻出,从大脑里走出。
时安记得自己第一次一个人睡时,父母残忍地把她关在房内,她哭着拍打着门,但是门没有开。就这样,时安靠着门睡着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怎么怕晚上,可能是她靠着门睡着时,从门外突然传来的争吵吧,也可能是他们在自己睡不着时,哄骗自己夜晚有会狼外婆,专吃不睡觉的小孩。
时安的头伸进被子里,把自己浑身包着严严实实的,不敢露出半分。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她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外挂着狂风,“呜,呜——”,像是怒吼。风越来越大,时安看着那棵在自己小时便长在那的树,在风中摇晃、旋转,最后“啪嚓”,树断成了两半。
——
时安倚靠着白墙,高举书,嘴里吐出的一声声英文被嘈杂的教室盖住。
阳光洒落在她干净的眉眼,高高扎起的马尾垂落在锁骨上。时安平静地听着教室内的一声又一声,“咚!咚!”,铁皮发出沉闷的怒吼,班主任一人在讲台上癫狂。
她紧握教棍的手变得细长,垂落在地,蔓延,攀爬,死死缠绕住前排学生的喉咙,教棍又指向后排的学生。
被挤压的喉咙传出低沉的书声,他们的脸泛着红、泛着紫,脸上青筋暴起,眼球突出。
“咚咚”,教室门被敲响。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抱着一叠作业站在门旁。
教室内的风扇“吱嘎”作响,学生捧着书本,朗朗读书声传来。
班主任坐在讲台前,红色墨水划过纸张,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她手里的笔越攥越紧,作业一角被她捏得皱起。在笔尖碰到手掌的那一刻,班主任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上讲台,“哐!”,红笔从她手里飞出。
还不等她站起,一叠作业压在了讲台上。班主任紧皱眉头,微张起嘴,正要发火,却在看清人后舒展了眉头。
她笑呵呵地把作业往自己那推了推,随意翻动一本。整洁的字迹、清晰的思路,让她不由地勾起嘴角。合上本后,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捧来作业的男生看见了本子上写着的“时安”二字,微微垂眼。
“江淮,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啊?”她努力扯了下嘴角,眼睛瞟了一眼窗外的身影。
江淮神情冷淡,声音清冷:“年纪第二。”
班主任眼角一抽,勉强笑着让江淮离开。她看着时安的侧脸,眼神有些复杂。
时安的余光被一抹白色占据,一双白色的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安没有转头,往后翻一页,继续读着。
江淮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走进旁边的教室。
时安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科学老师低头抱着教具从走廊的拐角处出现。她看见时安站在门外时愣了一下,随后挥手示意她进去。
时安的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没有多么快乐,也没有什么悲伤,时安依旧期待明天的到来。
——
银色的发丝泛着光,时安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站在操场上,周围的同学对此并没有好奇,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请年纪前十到主席台上来分享学习方法。”
底下的学生指着主席台中间的同学窃窃私语。教导主任把话筒递给了时安旁边的男生。江淮接过后久久没有说话。
远处的教学楼被黑暗吞噬。操场突然掀起了一股大风,一只小虫跌跌撞撞地朝时安飞去,但最后又被狂风吹远,消失在风里。
底下的学生和教师像一具具故障的机器,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风把他们刮走,等着黑暗把他们吞噬。
时安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她静静地看着底下认识的老师和同学一个个消失。直到黑暗侵蚀至她脚边,时安转头盯着他的眼睛,“我该是叫你江淮,还是境主。”
狂风骤然停下,他们身旁的学生变成了一朵朵炸开的血雾,染红了时安的校服。黑色褪去,留下的是满地的残骸。
一阵鼓掌声后,江淮放下了手,直接在主席台边缘坐下。他拍了拍旁边的混凝土,时安也坐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还是同学。”江淮在初中时从别人那听到过她——被称为“怪人”的时安。
但在他的记忆里,常年霸榜年纪第一的时安不会出现在任何台前,几次从他们班旁匆匆而过,见到的也是被短发遮住脸的时安。
“感觉怎么样?我这个梦境还不错吧,有没有让你怀念起初中?”江淮撑着地面,身体后仰,看着被破坏的校园,嘴角上扬。
“一般般吧。”时安晃动着脚尖。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江淮躺在地上,手枕着脑袋。看着时安的背影,他突然有种想把她推下去的冲动。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是怎么到那里的?”
时安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一睁眼就到了,你呢?”
“我也是。”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两人仿佛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平和地看着同一片天。
还是江淮先开口,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出的问题,“你想回去吗?”
时安回答得毫不犹豫,“想啊。”
“这里不好吗?我看你天生灵体,人缘也不错,回去干嘛。”江淮的身形变得有些透明,颜色褪去,隐约可见青灰色的地面。
“不知道,感觉回去也可以,反正都一样。”
远处的光越来越亮,建筑变得虚幻,慢慢的,周围只剩纯白。
时安独自躺在这片天地,空气有些清冽。她看着这无尽的空间,心缓慢地跳动,时安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她想一直在这待下去。
“师姐?师姐?”
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一双手在时安眼前晃动。时安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随后,温从筠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师姐!你终于醒了!”
时安从地上坐起,环视一周,问道:“林师弟呢?”
温从筠支支吾吾地说:“林师兄他去破阵了……”
时安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摸了下剑穗,交代了温从筠几句,匆匆转身,却看到了从树林深处走出的林归。见他没有受伤,时安松了口气。
“师姐,你回来了。”林归乖巧地走到时安面前,笑着说。
时安:“嗯,怎么样了?”
林归:“幻阵还没破,师姐,我们出得去吗?”
时安笑得很自信,“相信师姐,我们出得去。”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异世的魂魄来到这,会被改变成什么样子?
时安掩盖好情绪,确认法器还在他们那后,又给了他们一个纸鹤。时安让他们呆在原地不要走动,独自出发去找江淮了。
林子里的每一个生物都长得高大健硕,像一匹匹凶猛的狼,在没有食物的地方撕咬着同伴的身体。
她绕过一棵棵树,突然,手中的纸鹤开始燃烧!时安松开手,赶紧看向手链,朝他们奔去。
整片树林活了过来!树干上的藤蔓快速生长,树与树之间编织着一张网,死死遮住了时安的路。她拔出剑,剑光微闪,但藤蔓上只是出现几条不轻不重的划痕。
时安力竭地用剑撑住身体,梦境消耗了她太多灵力,刚才一剑已用尽了她的全部。
藤蔓不断向前,时安被迫后退,直至退至一棵树前,但藤蔓依旧咄咄逼人。
越来越近,它像蚕吐出的丝,要把时安困在茧里。时安的手朝后碰去,没有预想中的粗糙,后面是一片虚无。
她后退几步,出乎意料的,时安穿过了那棵树,像有道结界,藤蔓在树前停下了。
时安警惕地看向四周,被柳条遮住的地方,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躺着的身影。
时安的脚轻轻地踩在地上,慢慢向前,缓缓拨开柳条。在一张铺满鲜花的石头上,她看清那人的脸,是凌冿!
虚影,不,应该说是江淮,他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他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像水汽,风一吹就散。
他要死了。
时安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一句话。异世的魂魄间彼此有所感知,可是现在,时安感觉他快消失了。
原来,我也会死吗?
江淮看向了时安,像是好友,熟稔开口道:“请你过来真不容易。”
时安站在原地没动,他也不勉强,自说自话:“我刚来这的时候是在泥泞里躺着,他刚死,我成为了他,从泥里爬出,成为了一名家僮。”
“我原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但一次外出,几人诧异地看着我,我感觉他们害怕的要死,但我不知缘由。几天后,出门采买,他们将我迷晕至郊外,活埋进土里。”
“但我没死,我爬了出来,我意识到自己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什么都没有,但我依然能活着。我是个怪物。”
“他们又看见了我,脸上的表情比上一次更加惊恐。这次,我主动地跟他们走到郊外,任由他们砍下了我的四肢。”
“但我还是没死,我活着,却疼得像个蚯蚓。直到石块砸伤我的脑袋,划破我的眼睛,我的口、鼻、耳被割下。最后,我看着那具失了脑袋的躯体被野兽啃食,看着周围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我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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