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永真……是抱养的?
宝珠一点也不知道!
在乡下,抱养送养的事情数见不鲜,就连宝珠这样的小孩子也听说过不少。
例如,林满霞就是别人半夜三更放到宝珠的大爷爷家,也就是林解放、林前进家门口的。
林解放的父母不忍心让孩子大冷天继续辗转流落,就留下她像亲闺女一样养大。
例如宝珠的二爷爷家,二十多年前因为养不起,送走了一个宝珠同辈的男孩,听说是送到隔壁大队去了。
为这事儿,宝珠家和二爷爷家那一支还闹翻了。
当时林秀凤家人口少,尤其只有林继萍这个独女。
林秀凤的二堂哥不管差辈儿的问题,想把那孩子过继给林秀凤当儿子,说自家小辈总比外人亲。
林秀凤坚决拒绝,即使辈分对上她也不可能过继别人的孩子回来。
两家就此结下梁子。
当然这些隐情宝珠是不知道的。
红旗公社还有不少这样的事情,甚至大家弄清楚了有些孩子的亲生家庭在哪,毕竟地方太小了。
由于重男轻女的观念,大部分人家送出去的都是女孩,送养男孩很少见。
“方永真知道吗?”宝珠问姥姥。
“他不知道。”林秀凤想,那孩子大概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姥姥知不知道方永真是从哪里送过来的?”
“他不是送养的,是抱错了。不过姥姥也不知道他亲生爹娘是谁。”
宝珠小小的脑瓜子嗖嗖转:“春来哥和采迪嫂知不知道?”
林秀凤的语气变得复杂:“没人知道。姥姥也是意外得知,宝珠不要告诉其他人。”
就算那孩子现在知道也没用,这种事无异于大海捞针,与其知道后徒增烦恼,还是不知道的好。
宝珠呆呆点头。
到了学校,林秀凤特地向老师解释,宝珠的户口本已经改名。
宝珠本来去年下半年就该升到四年级,因为学校停课半年,延迟到现在才能升。
老师说明了一个现实情况。
由于耽误了半年,县教育局决定,新学期将加快教学进度。
相当于这个学期既要补完去年下半年的课,又要上完本学期的新课。
“也就是说,林宝珠同学可以自愿选择,要么留级半年;要么正常上四年级,但是学习压力会很大,下学期直接升五年级。”老师总结道。
林秀凤内心感慨。总觉得宝珠特别小,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娃都三年级了。
“三年级。”
“四年级。”
林秀凤和林宝珠同时说了不同的答案。
老师见家长倾向于留级,便说:“林宝珠同学上学早,年龄偏小,留级半年完全不耽误,还能更加扎实地掌握知识。”
“梅老师,我要上四年级!我没问题!”宝珠固执地坚持。
林秀凤非常希望宝珠留级,甚至多留几级更好。
她现在很后悔太早让宝珠上学,要是晚两三年就好了。
但同时,林秀凤心里清楚,宝珠完全跟得上。
既然无论如何都拖不了那么长时间,她叹了口气:“那就四年级。”
梅老师倒是很少见到家长轻易让步的情况,一时心中称奇。
她收好两块五毛钱的学费书杂费,开出收据递给林姥姥,然后从旁边的书堆里依次拿出语文、算术等课本交给宝珠。
宝珠回家后去找林满霞说了压缩学期的事情,林满霞表示她要像宝珠小姑一样选择不留级。
等回到自家门口,她看到方永真,立刻便想起了姥姥说的惊天大秘密。
宝珠单手抱书,抓住柴门,上半身向后仰,小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想要分享秘密的心情。
等人走过来,她说:“方永真,我刚去报名,我们梅老师说四年级只有一个学期,下半年就是五年级啦。”
小女孩儿头发整整齐齐,小小一个站在门口,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内在力量。
方永真停在她面前问:“只有半年你跟得上吗?”
宝珠毫不迟疑:“当然啦。我三年级的时候和四年级学生同一间教室,四年级的课我全都听过啦。”
她像赶蚊子一样随意挥挥手。
村小普遍教育资源紧缺,往往两个甚至多个年级同在一间教室,老师给一个年级上课时便让其他年级上自习。
方永真略一歪头,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不点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幼稚?
宝珠压低声音:“方永真,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那个东西好像是假的。”
“嗯……”方永真身体绷直,不知如何回答。
无论真的假的他都不懂是什么东西。他看不见。
“我觉得,是骗人的东西。”宝珠严肃地下结论。
方永真赞同:“要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只用几天就认清了那些东西具有迷惑性,果然林宝珠不普通。
被他“重新认识”的宝珠想了想,决定之后看范水芹还冒不冒泡。
盯着方永真的背影,她悄悄叹了口气。
“可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那个秘密,是不能说,而且姥姥都不知道你的亲生爸爸妈妈是不是好人。”
另一边,林继萍也即将面对不痛快的事儿。
因为于来义正蹲在地头接受“指导”,一会儿要去找林继萍说话。
于来义对老娘和哥嫂一阵应付,猛然想起个事儿——忘记向他大伯和伯娘转告于兰芬的话了。
他拔腿就跑。
“大伯,伯娘,兰芬姐前两天让我带个话,我给忘了。”
“她能有什么事。”于大伯坐在田埂上抽旱烟。
于来义怕误事被难缠的堂姐记恨,问道:“大伯,兰芬姐生日是什么时候?没过呢吧?”
于大伯抽完一口烟,冲另一边妇女劳作的地方吆喝:“她娘,兰芬哪天生日?”
于兰芬的娘走过来,小声道:“你怕是老昏头了。初十!二月初十!你忘了?那一年分什么东西来着,初八之前出生的娃娃占人头数,初八后就不算,咱们才说兰芬是初七的。”
“这种事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记得。”于大伯扯着嗓子凶巴巴地反问。
于来义不想掺和他家的事,连忙大声道:“兰芬姐说她今年满三十五,让家里送一双红袜子和两只鸡过去。伯娘,这事你记一下,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他不管两人什么反应,一溜烟跑去找林继萍。
林继萍看到于来义这个讨嫌鬼又冒出来,内心直呼晦气。
由于过去的一些事情,她本来就已经非常嫌恶于来义。
如今还要算上前两天的新仇——她如临大敌,结果只是白费力气。
所以她加倍讨厌于家人。
要不是于来义总是找存在感让人起疑,她会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吗?
至于假情报来自宝珠,林继萍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宝珠肯定不会做错,错的都是别人。
于来义不敢招林继萍烦,但是想到哥嫂的最后通牒,他不得不开口:“继萍,以前的事是我不好,现在我知道错了,我都改了,我们……”
林继萍觉得于来义可能疯了,净说些颠三倒四异想天开的话。
于来义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她都觉得厌恶。听他说倒胃口的话?那不可能。
她不耐烦地打断:“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我是给牲口看病的,不是给人看病的。”
“继萍,我……”
“滚,不是说过别出现在我面前吗。”林继萍不给他恶心人的机会,背着药箱快速离开。
于来义就没见过林继萍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
他的确不怎么招人稀罕,但是凭一副白净的相貌,别人总是愿意听他说几句话的。
在林继萍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长相周正的男人,而是变成了什么让人恶心的生物。
到底哪里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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