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经年心思不在这上面,压根没听清,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后柔发,嘴里慰道:“路迟忆,我……”在,关关难过关关过嘛,此路不通便绕远路。
话未说完,对方心跳声却骤然加快,只见路迟忆极不自然的别过脸,启唇道:“一朵花便想打发我?”
得,安慰和拥抱满足不了他了!!还得送花,送花就算了,只送一朵还不行!
“一朵不够是吧,”庹经年从他怀中退出,咬齿含笑道:“那我摘第二朵,第三朵,师兄你到时可一定要开心、满意!”
不满意你就完了,到时你看我揍不揍你,反正她正巧因为一堆事没地儿撒气。
向来说到做到的庹经年紧了紧衣带,旋即飞身上树挑花,费了番功夫游荡在树间,才摘下几朵艳丽的血梅。
素白鞋底点过枝头树丫,雪花扑簌落下。庹经年手握红梅花束缓缓落地,姿态翩跹。
一道阴风拂过路迟忆站立的位置,卷起地面冷气飕飕的白雪。
庹经年心下一滞,人呢?!
稀松平常的四周空旷得越发寂寥,天穹似被罩了张苍蓝的天罗地网。雪停了,幽风却时有时无的在庹经年心上敲着朦胧鼓点。
“路迟忆?你都多大人了,还跟我玩儿捉迷藏!”庹经年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朝着他消失前站定的位置走去。
只见一个形似“小”字的痕迹被划在雪面,笔走蛇龙之势,十分紧急。
庹经年瞅了片刻才看清这是“小”字,自言自语道:“小什么?”
天幕黑沉低压得极低,有凭空砸下之险,庹经年幻听似的听见了左侧上空的鸟雀诡叫。
冷沁的五官在光线里明暗交叠,她将花握得更紧些,试图从中获得某种源源不断的至上神力。
“咔嚓”!
积雪覆盖枯枝,被人踩踏得深深凹陷进地里。
陌生的脚步声轻沓而至,庹经年心中却雪亮,来人不是路迟忆!
环视一圈后防备道:“有种出来啊,装神弄鬼臊不臊!”
“要你金丹,也可以出来吗?”阴郁的声音缓缓从身后阴影处流淌出,音调与路迟忆何止天差地别。
脊椎骨泛起的寒意尽数褪去,庹经年挑起唇角错身避开对方,提前锁定方向朝身后袭去。
来者反应和身手皆不敌她,堪堪称个半吊子三脚猫。闪躲不及被精准击中,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身体,脚下凌乱的痕迹昭示了他的狼狈无能。
庹经年负手而立,神色幽深如寒潭冷铁:“当真是个白眼狼,我好心好意的教你半年,你却要恩将仇报。”
“姐姐,你就权当我是狗咬吕洞宾吧。”
管期待疼得捂住胸口和侧腰,细瘦伶仃的敛下眼皮说话,他当然知道,此时庹经年蛰人的目光里,写满了大失所望几字。
初次进入藏书阁的那夜,庹经年便察觉到了少年的存在。没当场抓住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脾性良善,只是那缝隙实在过于狭小,她按兵不动的观察了片刻后也就不了了之。
再者说,这少年能暗中出入藏书阁而不被制止,自然是有人背后默许所致,想来少年心性并不蔫坏,手脚也干净,她又何苦捉人费力。
后来偶然从路迟忆口中听得少年身世,庹经年难免有些唏嘘共情。
某日晨时,正巧她在后山忙着夺点控要的练剑,发现这家伙竟躲在暗处观察偷学。
她不见怒反而笑,坦荡和气的将人给揪出。心想他既天生没有根骨又身子孱弱,索性教他些拳脚功夫和逃跑本事,锻炼体魄为主,日后如若遇险,打斗不过兴许还能逃出生天。
日复一日半载过去,庹经年时常攒着师兄师尊给的丹药,遇到这小子便拿出一半给他。少年双颊越发红润,稚弱驯顺的性格消匿下去……
半月未见,管期待一朝变回原形,瘦骨嶙峋的独眼里除却三分惧怕,还浮着七分豺狼般的贪婪。他紧握双拳,虎视眈眈又小心翼翼的盯着庹经年。
庹经年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就堵得慌,薄薄的怒火仿佛被浇了层热油,瞬间蓬勃中烧。
眼见时机到了,庹经年随即控点布下法阵,结印手势因势而变,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少年人困在其中。
对面对此既不心生惊惶又不发出讥笑,莫名怪异得很。
庹经年“啧”了声,右手缠指立于胸前,阵印如波展开,阵光燃起很快将两人的脸庞照亮。
她平复好心情,带着一丝恻隐之心问:“我最后问你一句,可有受人指使?”
管期待一如往昔,孤僻的站在阵眼中心未曾擅自挪动半步,独眼透着乖戾。
拍手称快道:“姐姐前几日在斋堂好生威风,越发让我知道你的金丹何其诱人。所以,我又何须受人指使呢!”
庹经年耳目清明,几不可闻的叹息出声,不是受人指示,你一个宗门外人又怎会知晓我结丹一事。
杀人灭口还是小惩大诫,庹经年左右摇摆,最后折中选择,决定废了管期待可有可无的废铁筋脉以绝后患。
她双手合十调动灵力,速道:“乾坤大,草木青,断!”
口念咒诀后阵眼处阵气不断上涌。只不过片刻过后又恍被人借力打力一般,猛烈的阻隔之感将灵力强行拖拽回体,丹田当即滞塞一片。
“我……”
庹经年抬眼撞进管期待的独眼里,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无辜的注视着她,乖得像只幼猫。
“真是遗憾,姐姐,红梅被我洒了药,好多好多药。”
闻言,庹经年快刀斩乱麻的将手中梅花扔出几米外,她懒得活动手脚筋骨,足尖扫起一泼落雪,赤手空拳上前。
“喂不熟的白眼狼,今日我便打死你这蠢货。”
管期待紧急后退一步却被阵眼狠狠掣住,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眼神幽动的提醒道:“姐姐,忘了告诉你,这药和酒结合之后药效会更好哦。”
“兔崽子。”庹经年咒骂出声,上前又狠又快地掴了他一耳光,提着掌刀正欲又来几下。
突然,“沙沙”声起。
庹经年耳朵微动,直觉不妙。脚下的地面传来唆唆异动,声音便是从那寒梅树下的枯败灌丛中发出。
庹经年瞪了眼头侧脸被打得偏过去的管期待,抬手给他又是一掌,便提着巧劲掠步飞上梅枝。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梭出来的东西直愣愣地抓住了她悬于半空的脚踝。
“抓到了,咯咯……”那怪东西桀桀直笑,声音听着未开天地灵智。
它野蛮粗鲁的将人拖进一处山洞后才停下。
庹经年在躺地瞬间便迅速反应过来,曲肘护住头部,奈何周围没有借力物体,就这样一路背朝大地面朝天地横冲直撞起来。
索性冬日里穿得多,擦伤极少。
酒、药混合后慢慢上头,庹经年眩晕得厉害,昏沉间乍一眼瞧见洞壁上正倒挂着一人。
她瞳孔骤缩几乎地震,是方才被掌门唤去办事的久仪仁。他已然陷入昏迷,头部正缓慢流着血,地面已经蓄起一小滩血。
“久师……”
怪物趁着庹经年晃神,伺机而动,长爪缠上她的双腿,像扔脏东西一般将人粗鲁的扔进洞中荒池。
“噗通”,“噗通”,两道水声前后响起,水花迸溅。
这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管期待蜗行牛步而来,他呆愕地匍匐上前,干瘦的长脖堪比野鹅,趴在水池边观望着水底情况。
心里虽惊涛骇浪,面上却尚未溃堤。
一人一怪落入水中,伺机待发已久的池水登时放出萤绿光芒。
“唔……咕……”
庹经年猛地被投入池水,喉中呛了一口,耳道因水隔绝外界声音,嗡鸣不绝。她费劲半睁右眼,借着幽光看清了逮住她脚踝的东西。
蛮蟒!庹经年险些张口又呛一水。在藏书中被笔墨一撇一捺记录在册的怪物,正栩栩如生的化作实质突现眼前。
这东西惨白的侧脸软肉糜烂,浮肿的皮肉裹着向外翻出的皮下筋络,光秃肉白的尾巴却不似古书记载的那般硕大,头发和手臂长得简直不像灵长类动物,堪称妖界臭名远扬的**蛆虫。
古书上说,这怪物喜食断气不久还冒着热气的死人五脏,要死不死,眼前这条还是公的!
颈间脉搏咚咚加快,庹经年毛骨悚然的想,扶月宗怎么会混进这东西?
庹经年来不及细想,盯着这东西久了胃里开始不断翻涌叫嚣起来,不知是头晕反胃还是这张奇绝的烂脸作祟。
绿幽幽的池水缓慢搅碎醉意,肩披大氅因沾水变得湿重,庹经年如负万钧沙石,干脆解开暖白色锦带,物尽其用的将大氅朝蛮蟒劈头盖脸的砸去。
结合脚上一踹,不出所料,脚腕上的钳制顿时松开。
肺部的氧气早已稀缺,庹经年使劲憋着气,靠着求生欲拼命划拉着往上泅游,千万缕发丝在水中四散开来。
乌黑长发与煞白侧脸两相呼应,整个人透着有如厉鬼的诡异美感。
哑沉水声充斥一双耳廓,庹经年鼻尖甫一浮出水面,“呼”的一口气还没喘完,下一秒便又因外力猛溺下去。
动静快得连哑坐岸边的管期待都不及看清,水花便打着旋消失殆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