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一下,他被真夜目光笼罩。那目光像是在真的思考,或者说大多数时候,真夜看上去都是在思考,没有人知道他想着什么。以至于钻石产生了某种荒谬的念头。过了很长,又也许只是钻石错觉,那不过很短的时间,真夜以一种钻石在他那里听过的,对着但丁和巴特克的语气,公事公办地说:“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钻石沉默了。
他不讲话,真夜也不讲话。
然后钻石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过了一阵,他猛的看向真夜:“我应该杀了你。”
“……在巴里家,他们追我,我朝你跑过来的时候,我就该在聚会上杀了你。在你在船上给我烟的时候,我就应该咬断你的手,杀了你。在第二次考试结束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钻石站起来,自言自语地:“对,我要杀了你。”
他朝真夜走过去,真夜没有动作,只是抬着头,看着他,就像钻石说话时,他也一直沉默不语。当然,钻石没有别的武器,只有自己的手,还有自己的牙齿。但这就够了。他想掐住真夜的脖子,咬断他的喉咙。然而,他走到真夜面前时,忽然觉得很困,想要睡觉,永远也睁不开眼睛。
他再也撑不住了,碰的跪下来,向前一跌,真夜接住了他,那怀抱冷冰冰的,应该是吹太久夜风的关系。然后钻石回想起来:真夜看着他时,嘴巴还在动。这家伙,一定念了什么无声的命令。而想起这个已经太迟了。钻石闭上眼睛。在他昏迷过去前,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柔地说话。
“睡吧,钻石。”
那是什么意思呢?钻石脑袋已经转不动了,黑暗是他此刻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在朦胧的睡意里,有人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杂草柔软地扎着他的脸,他不舒服地哼了一声。接着,脚步远去,门推拢,上了门拴。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了。
此后几天,钻石一直保持这种被关押的状态。真夜再也没有来过了,那道车门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基本上一天只会开两到三次,一般都是天使来送饭,多半是弗朗。通过马车门缝透出的一点光线,或开门的时候,钻石才能判断出白天或黑夜。
钻石试着研究过如何从马车里逃出去,但他又敲、又打,还试着对门使了热念。结果当然一无所获。至于天使们来送饭,他注意观察过,每次天使来了,门外至少有四五个天使在侯着,逃出机会渺小。有两次他试过,结果刚靠近门几个天使就冲上来,把他压在木板上,关起来。不久以后,钻石暂时放弃了冒险,决定省着力气,因为天使们对他比之前警惕多了,而他还不知道他之后面对着什么。
和之前一样,弗朗送的饭都是一堆浆糊和玉米,钻石很不爱吃,勉强下肚后,朝弗朗抱怨过几回,弗朗有点尴尬地笑了:“我们在伊甸山,也是吃这个。”
“你不能给我点别的吗,黑面包也行。”钻石把饭盒推到一边。
“我试试吧。”弗朗同情地说。除了不放钻石走,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不像别的天使那么冷酷,他还会和钻石聊几句天气。
“过了几天了?”钻石靠着车壁,斜着眼问他。
“从抓你上车开始,三天了。”弗朗说。
“三天。”钻石自言自语地重复道,“到底要去哪里?”
弗朗闭上嘴,一言不发,他平时挺好心的,但到这种时刻,他总是如此。
钻石坐起来,有点烦躁地:“那你总能告诉我,我还要在这破车上呆几天吧?”
弗朗拿起饭盒,向钻石示意:“你不吃了?”
“狗吃的都比这好。”钻石摇摇头,说,他本来想说黑猫的,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天使堆里,最好不要提他认识的人或者乌鸦,给他们造成无妄之灾,“你不要转移话题说别的,到底要呆几天?”
“我不是转移话题。”弗朗无奈地说,“大概还有一两天吧,我真的不清楚,恶魔。”
钻石窥视他的神色,看不出来弗朗有没有说谎,马车里太暗了。那天使应该是和钻石呆得不自在了,站起身来,敲了三下车门,这是放天使出去的信号。门开了,他们接应他出去,接着门又关了,车厢便只剩下钻石一个恶魔。
天花板亮了一下,能看清楚上面沾的一些污渍,又立刻暗下去。钻石过了一阵才低下头,挠挠自己卷曲的头发。车厢很安静,外面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进来,他们应该休息够了,马车继续颠簸,周围鸟叫不断,偶尔有树林擦过车壁的声音,因此钻石猜,他们应该经过某个林茵小道。但是是哪里的树林呢?他当然毫无头绪,他并不像马蒂那样博学多才。
他靠着车厢门,胸脯起伏。接着,他摸到了什么。他把它抓起来,顺着光照看它。原来是根金色的长发丝,它依恋地蜷缩在他黑夹克的纽扣上,钻石把它抽出来,它不情愿地在空中颤抖,等待他的审判。
这当然不可能是钻石的头发,想到这是谁的,十分容易。
而这就是钻石此时对真夜的全部了解。
钻石把它捏成结,扔进杂草堆里。
他想,要么再试试能不能逃走。
他鼓励着自己,站了起来,看向四周,决定先根据情况做一个计划。
弗朗没有信守承诺。晚上,来送饭的是另一个陌生天使,他对钻石可没什么好脸色,放下饭盒就走了。
钻石凑过去看一眼,里面不是黑面包,啐了一口。
他没有碰晚饭,他心情糟糕,什么都不想吃。
倒是和黑面包无关,如果一定要说,也许是真夜那根头发,让他十分烦躁,再加上他眼下想偷偷做点什么,更没有胃口。
天使们正忙碌着扎营的事。钻石之所以知道,是马车停下来了。钻石坐在车厢里翻身时,只有干草垛的咯吱声。而在车厢外,天使们走走停停,吵吵嚷嚷。根据前两天的规律来看,这动静过半小时就会停息,他们要休息两三个小时,才会又动起来,朝目的地赶路。
能不能靠这个规律利用些什么?钻石坐下来,靠着车厢,垂着眼揪杂草。一根一根的,把它们拔下来,往空中抛,细细思虑着。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忘记了,也许是想的太认真,又始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梦中,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骚扰着他。钻石眨眨眼,看清楚了,那是只蝙蝠。它飞到他左边,又飞到它右边。钻石坚决不理它,它却来了劲,直接停在钻石脸颊上。
钻石受不了了,朝它骂了一声。接着脸上一痛,火辣辣地灼烧,它用翅膀扇了他。
然后钻石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第一感觉是有点冷,凉风习习。
接着他才发现,一双眼睛正审视他。
钻石揉了揉眼睛,脸上的痛感还很强。然后他把那人完全看清楚了。那人戴着顶帽子,正皱着眉,抿住嘴唇,看上去很不高兴:“乔……西法?”
“我当你忘了我呢。”乔西法冷冰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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