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把我拴在那颗粗壮的树干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知不觉从鸟巢顶端的缝隙钻了进来,我独自倚坐在殿中央的树干旁,脑海不禁浮现出尚付带着鸟族一众和猼訑洞中小妖们厮杀的场景。或许在那么一瞬间,我心中产生了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可想想自己快要完成的计划,这种感觉也就仅仅存在了那么一瞬间。
被猼訑撞击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若不是他当时已经中毒,恐怕我也早已经变成一滩肉泥。如今旧伤未愈,又添了几处被鸟爪抓烂的新伤还在不断渗血。
日光偷偷爬上我的双眼,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折腾了一夜的身体忽然之间崩溃。我跌跌撞撞躲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很快就睡死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身处一个极其诡异的地方——这里四周空空荡荡,只有一团又一团的黑暗笼罩着我。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我定睛一看,猼訑以一副十分恐怖的样子一动不动站在我面前,他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我,头上两只角的红光忽隐忽现,身上没有皮肤,只剩殷红的血肉暴露在外,鲜血如溪流般在他的全身缓慢流淌……
我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看他顶着那一对尖角就要向我冲来,我迅速转过身向后面的黑暗处跑去,没跑几步他却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可情急之下又怎能容我有半点失误,于是我又调整身姿向另一个方向逃跑,只见猼訑突然变出几十个分身将我包围在中间,这回任我怎么逃也逃不掉了。
我见此情景心中绝望至极,只好闭上双眼放弃挣扎,静静等死。耳边传来阵阵猼訑脚掌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们似是卯足了力气要从远处撞向我。我吊着一颗心,静待死亡,直到身体突然间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便从梦中惊醒……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铁链,不知不觉已经被汗水沾湿,看此时日光的强度应已是傍晚时分。
我反复大口呼吸,试图将思绪从刚才的噩梦中抽离,没过一会儿,殿门被一人推开。
“你就是四十。”
那人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从声音听出,那人是一位十分年幼的少女。
“我是新来的侍女,大王嘱咐你把这身干净衣服换上,他稍后就来看你。”她说罢便走过来,递给我一件白色纱裙,与先前那件一模一样。
我接过裙子,看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于是就当着她的面脱下衣服,**着身体并换上那件崭新的白裙。
“我换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离开了。”我对她说道。
此时的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不被任何人打扰。
“谢谢你,”少女轻声对我说,“谢谢你的配合,不然大王一定会发火,我不想看到他不高兴,也希望你能开心点,逗大王笑。”
“为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她。
“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
少女似是心中纠结了一阵,然后对我说:“我本是一只不会化形的小雀鸟,几天前,家里来了一只恶兽将我父母残忍杀害,我躲在床下才逃过一劫,后来是大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的经历与那个女孩类似。我心中有些疑惑不解,尚付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能让一个又一个少女对他产生这种忠贞不二的情愫。想起那位和她很像的女孩,我心中忽然开始怜惜起来,于是抬起头对她挤出一个微笑。她看我心情似是好些了,于是便放心的离开。
“等等,”她刚走到门边,我心中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叫住她,“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快的转过身,裙摆随风转成一朵粉嫩的花朵。
她轻声对我说:“我叫小雀。”
说罢,便蹦跳着关上门走了,只剩我愣在原地。
小雀?
怎会有如此巧合?同样是雀鸟,同样是女孩,又同样父母双亡被尚付救回。我心中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的设想,或许是尚付幻化成异族恶兽的样子将小雀们的父母残忍杀害,然后又变回原形,伪装成正义的侠士,将遗孤救回留在身边服侍,并且给她们统一取名为“小雀”……在我之前,尚付有三十九任爱宠,而先前的小雀因为刺杀猼訑死了,所以他便又去雀鸟一族找一适龄女孩来替代。假如我这个设想是真的,那么尚付的心思可能比我现在所见还要更为可怕!
当我正在思考这件事情之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我的四十有没有乖乖在家等我,”尚付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缩在角落的我,“狐族之女果然貌美,你真是我最漂亮的爱宠!”
我见他身披一件灰白色毛皮大氅向我走来,心中不紧胆寒,于是低着头跪在原地。
“今日本王大胜,将那猼訑老巢搅个天翻地覆,”他边说边走向不远处的床铺,撑着头侧身躺在上面,“你不用跪了,来与我同眠。”
我心中一惊,莫非他今日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犹豫片刻,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然后指了指床尾说:“不用害怕,睡在我脚下。”
“是,主人。”我松了一口气,慢慢爬上尚付的床,然后躺在他脚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呼吸就沉了下来,应是白日杀戮太多从而过于劳累。
我悄悄抬起手抚摸头上的木簪,那日给猼訑下毒只用了一半的量,剩下一半总有一天会用在尚付身上。虽然现在似是一个好机会,可为了防止他被簪子刺痛后立刻起身将我杀死,还需静静等待更好的时机。
我手握着尚付压在身下的猼訑皮,若有所思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又一次被殿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尚付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于是迅速起身跪在他脚下。
“今天是我基山鸟族的庆功宴,猼訑之事你功劳最大,本王今日允许你自由行动,”他说着便为我解开脖颈上的锁链,然后起身走向门前,“随我来。”
我起身紧跟其后,推开殿门,一阵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尚付变出真身,用爪子紧紧抓住我的双臂,然后腾空飞起,直线降落在脚下的地面之上。
“恭迎基山之王!”
“恭迎基山之王!”
我站在尚付身后,只见数百只人身鸟首模样的兽族站在眼前齐声呼喊。尚付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今天本王高兴,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大家只需开怀尽兴,与我尽情享乐吧!”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抬起手,无数只烟火窜天而起,虽是白昼,可却依然能看见火光在天空中炸开成一朵朵巨大的白花。
尚付对我邪魅一笑然后将我一把推到人群中,鸟族众人也都幻化成人族男男女女的模样。我在拥攘中第一次看到尚付老巢完整的样子——尚付的宫殿屹立在基山山顶最中央的参天巨树之上,其周围零散着无数颗小树,其余鸟族居于之上,树下散落着无数木屋,数量之多可组成一个村落,屋顶的烟囱都冒着白烟,每间木屋前都有几张木桌椅,陆续有人从屋内端出一盘盘佳肴放置于桌上。
我跟随人流向木屋走去,无数珍馐尽数收入眼中。我随手拿起一串长得晶莹剔透的青葡萄放入口中,只感觉一阵清爽的酸甜感瞬间在口中爆开。想起先前逃亡时,在山中为饱腹吃的野果,不禁有一丝酸楚涌上心头。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看见小雀端着一坛酒从身旁的木屋走出,这才停下脚步。
“小雀。”我叫住她。
她回头看向我,虽然和之前的小雀有着不同的样貌,可因为是同族,所以有着同样小巧的身形。
“四十,你也来啦。”她兴高采烈的回答道。
“这是什么酒,可以给我尝尝吗?”在此处除了尚付,我也就只与她相识,所以只好和她没话找话。
“这个可不能给你喝,这是大王珍藏的珍露果子酒,听说大王在地下埋了几十年才等到今日开坛呢。”
我心中萌生一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近在眼前。
“我想陪你一起去送给大王好吗?今日我虽自由身,可心里却想一直陪在大王身边。”我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她如此纯真应当能相信我的谎话。
“好啊,大王看到你去找他,定会更加欣喜的,你跟我来,大王在至尊堂。”
我跟着小雀,来到参天巨树后方,一个较其它木屋更大些的屋子矗立在这里,紧闭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至尊堂。
“等等,”见小雀要走近至尊堂,我赶忙叫住她,“我看那颗树上开的红花十分好看,如若送予大王,他肯定会喜上加喜,可我不会飞,你能否帮我摘些来。”
小雀想了一下,将手中的酒交给我,然后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说话间,小雀变出双翅飞到空中。
“那枝更娇嫩,”我故意指引她飞的更高更远,“对,再高一点那枝。”
见她飞远了,且鸟族众人并无人来到巨树后方,我迅速打开酒坛的盖子,然后摘下头上的木簪,将尖锐一端在酒中搅拌几下就急忙戴回头上,又将酒坛原模原样盖好。
“这边的花也开的很漂亮!”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指引小雀采花。没过一会儿,小雀手上捧着一大束鲜红的花朵回到我面前。
“给!”她伸出手要将花束给我。
“小雀,你是否爱慕大王?”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一个少女的思春之心。
只见她瞬间红了脸,低下头轻声回答我:“嗯!”
“我想了一下,这个送花的机会应该留给你,或许大王看到你,会更愉悦。”我把酒交还给她,对她笑笑,然后转身离去,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心中知晓,小雀一定会开心的将毒酒和鲜花送去给尚付,而我只需静待尚付中毒身亡,将他身上的猼訑皮偷走,然后趁机溜出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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