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兄长惨死之状,想起一门惨祸——郭霁只起身还礼,却默然无语。
邵璟便令二人都归坐,道:“郭司马在后来平定北狄时战死沙场了。”
沈偃闻言,大为惋惜,又是一番唏嘘,良久乃罢。
随着推杯换盏,三个男人的情绪渐高,虽身份悬殊,却也不似先前拘礼。唯有郭霁虽亦在旁屡次陪饮,然冷眼旁观,便觉出此三人便是酒酣耳热之际,看着与寻常欢饮无甚不同,内里却是八面玲珑,一个缝也不漏的。
那沈偃借着酒便笑嘻嘻向邵璟道:“适才都督说要给属下一军,不知是哪一军?”
沈偃早打听清楚邵璟只带来了数百人,虽都是善斗勇士,无奈人数太少。他既然要请战敦煌郡,而敦煌郡守军未必能尽听自己指挥,故而十分关心自己能带多少人去,能带怎样的士卒去。
“给你三千精锐如何?”邵璟笑道。
“三千少了些。”沈偃鼓足勇气似的道:“我知道都督的难处,亦不敢多要。只要五千,足以扫平西戎。”
邵璟却摇摇头,道:“三千都得东拼西凑,五千是绝没有的。”
沈偃一听“东拼西凑”几个字,顿时心凉了半截,忙苦着脸诉道:“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战力有限不说,且临时建制不好指挥啊。若果真带去敦煌,恐怕不但难以挫败西戎,且连自己人这关都过不了。”
邵璟听了,便作思忖,问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在敦煌的将领,你可都尽数了解?”
沈偃便道:“自敦煌太守被戎贼所杀,敦煌郡兵如鸟兽散。其西北三县广至、龙勒、效谷望风而降。其治所本已失陷,然敦煌长史宋钊先是假意请降,然后暗中联络流散将士,收拢残兵,趁着西戎右部军立足未稳,竟发动敦煌县军民浴血奋战,全力保住了敦煌。可敦煌夹处于龙勒、广至之间,北又为效谷虎视,一度情势危急。于是宋钊便联合渊泉、冥安共同攻打广至。原本广至被围困而欲反戎而降,谁知在关键时候,渊泉守将陆英却悄悄引军而去,致使功败垂成。后来戎贼大兵压至,宋钊无法,也只得退守敦煌。听闻敦煌、冥安守军极其顽强,粮草已尽,城中连树皮都剥光了,实在不行就煮马鞍。都督未到时,武威、张掖等四郡说是派遣援兵,其实都作壁上观,未曾发一兵一卒。属下当时也在援军之列,便自行前往救援。其时孤军奋战,实在艰辛。反倒是张掖属国与居延属国两地的义从军出兵相助。后来略有战功,却被武威郡守召回。”
沈偃说到动情处,起身趋行至邵璟身旁,却从怀中取出一张牛皮制成的舆图来,一面说一面指点。
郭霁亦在身侧,她虽未研习过舆图,多半看不懂,然亦见上面山川河泽关隘重镇都邑标注甚详。
秦冲自然也坐不住了,跟着上前,凑了上来。一面听沈偃分析形势,一面对照舆图,不禁频频点头。
偌大的厅堂里,原本依照礼仪散坐各方的四个人,竟然挨挨挤挤凑在一处,围着一张不足二尺的方寸之图不放。
待沈偃言罢,秦冲不禁怒发冲冠,道:“一个小小敦煌郡的长史于战败之际,收拢残兵便能退戎贼于敦煌城外,又能孤军坚守数月之久。其余郡县却不出一兵一卒,坐以待毙。致令山河破碎,实在可恨!”
沈偃抬头瞧了瞧邵璟,道:“若说凉州男儿的确善战,虽然这些年因将领们治军不善而疲弱散漫,战力极低。可一旦遇到宋钊这样的真将领,他们仍能在急剧的困苦中爆发如此战力。可见敦煌数郡沦陷,非兵不善,其弊在将。”
秦冲想了一想,道:“那陆英可是为怕攻陷了广至,宋钊得了首功?”
沈偃苦笑道:“作如是想者,何止陆英一人而已!所有作壁上观、不发一卒者皆是为此。此前敦煌郡的宋钊和冥安县令苦守死战的事迹,早已传到朝廷。他们哪里甘心,巴不得借戎贼之手除了宋钊等人。因此眼睁睁看着敦煌沦陷而守城将士苦战,却袖手旁观。”
“渊泉亦处敦煌北,何以独存?”秦冲忽然问道。
沈偃便默然无声。非但邵璟与秦冲在他的沉默中听出了蹊跷,就连郭霁也隐隐觉得此中必有别情。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秦冲咬牙切齿道。
沈偃终于点了点头,道:“关于陆氏暗通西戎的传言我亦听说过,然苦于没有证据。陆英任渊泉令多年,根深蒂固,也没人能查他。”
“这些所谓豪族子弟,广占土地,渔利一方。然危难之际,竟然只顾私利!”秦冲忍不住骂道:“如此丧良心妄称为人,简直猪狗不如!”
邵璟却摆了摆手,不令秦冲再说,道:“沈参军,明日我便令孟良起草文书,暂时任命你为都督凉州假司马,总掌敦煌郡平戎事务,若有不服者,可按军法斩杀!但是你先不要声张,只带一急行军前往渊泉。陆英必然不会轻易给你开门,你便谎称有新任命,要命他为都督凉州司马。他必然开门,你进了城,不要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刻动手拿下他的人头,斩杀其亲信。届时拿了任命文书和他的人头宣示众人,陆氏通敌,已奉本都之命诛杀。其余人等,无论与陆氏远近,皆不问罪。若敢顽抗,亦同此例。然后你要迅速控制全城,将陆氏亲信的职务全部安□□的人。至于其他人,暂且不要动,且要极力笼络。必要时你可暂时退让小利,千万不要逼反他们。”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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