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揶揄得无遮胸口一堵,刚想说你还好意思说,又不是我愿意挂上去的!身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眨眼的功夫叶参手腕微动,不见如何动作,无遮感到脖子上一道冰凉触感,森寒的冷意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无遮心底一声“吓!”,人却瞬间呆住,不敢动分毫。
唯一敢动的只有眼珠,她将视线缓缓下移,只见枯叶剑斜斜地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薄薄的剑锋与自己的脉搏只差分毫,贴在那里,不再移动,无遮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断了一百次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道是叶参喜怒无常,前一秒救了自己,下一秒就要拔剑抹自己脖子。
实在想不明白叶参为何突然要杀自己……难不成,是亲自找上门报自己画他光溜溜洗澡的小画儿的仇来的?
看来武林正道,确实比较看重脸面!
巧了么不是,她是魔教的,最不看重的就是脸面,赶紧认错就好了。
于是她死死盯着叶参的一举一动,嗫嚅着:“叶、叶大……”
本想狗腿一点也喊他大侠让他开心开心,后来发现实在开不了口,哼哧半晌,来了一句,僵硬地笑着寒暄:“叶、叶少城主,你家这别院挺宽敞的啊……”
无遮咽了咽口水,又道:“除了‘客人’有点多,但好在流火前辈都能招呼着。总之我住的挺舒服,要不这样,你也别杀我,我老老实实在这儿住着好了,我保证……”
叶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她的眼神从脖子挪到脑瓜顶,在她脑袋上方飘来飘去。
无遮心说,好,好,听进去了,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去点架在脖子上的剑。
手指还未顶到剑锋,随即感觉到脖子上的一抹冰凉渐渐上移,寒毛立马又竖起一片。
她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嘴上也磕绊了:“少少少城主主主……我保保保证……”
冰凉在脖颈处消失,随后剑拂起的风在脑顶出现一瞬,无遮“哇!”的一声抱住脑袋蹲下来。
“大侠饶命哇!”
刚刚说什么也喊不出口的称呼也被喊了出来。
叶参却已经收剑入鞘。
少城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保证什么?”
“我保证、我保证、”
无遮继续蹲着,反应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脑袋还牢牢被自己的双手抱着,没有人头落地。
她缓缓松开手,摸摸脖子,又摸摸自己的脸,耳朵鼻子嘴都还在。
八仙教目前的菜鸡、未来的潜力大魔头还没有命归黄泉。甚好,甚好!
只是手心有点痒痒,无遮张开手掌,发现手里多了几根断掉的发丝。
而没了双手抱头,长发一下子失去所有依托,全部垂散下来。
无遮看看手,又看看地面,地上有几截被切断的丝带,还有小虫断成两截的尸体。
叶参第一次出剑,挡住了春岚的偷袭。第二次出剑,割掉了无遮脑袋上曾被春岚绑上的缎带。
第一次在枯叶城主府遇见水无痕的这个小师妹,叶参便觉察她头上的绸带异香隐隐。
不似花香那样直白,若有似无的。
当时他没太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时下流行的女孩子家的香粉。今天看到春岚的丝带,才发觉不对劲。
虫分公母,将母虫的尸体研成粉末,沾染上这样粉末的东西,便会引着公虫一直追寻——江湖上一些杀手会用这种方式追踪。
这个知识还是某一次上香炉峰的水无痕告诉叶参的。
叶参当时问他,所以你也会用这个方法?
泡在桶里的水无痕很生气,作为一个靠接杀人委托养活一山老小的人,虽说赚钱的营生什么都能做,但我还是有些追求的。
杀手是猎人,猎人凭本能,凭嗅觉,凭经验,借助外力一点也不艺术!
叶参失笑之余又表示理解,谁还没点坚持呢。
想到这里,他说道:“我的剑一向很准,你刚刚不乱动的话,就不会碰到发丝。”
无遮惊魂未定,没有察觉这句解释背后带着少城主少得可怜的歉意。
抑或者这是剑术天才对自己失了准头的懊恼也说不定。
无遮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在意这种东西,真是奇怪的骄傲和坚持。
她像只软脚虾一样摇摇晃晃站起来,懵懵噔噔,说了一句:“我和她不是一伙的。”
叶参微笑。
无遮觉得这个笑多少是有点瞧不起人,似乎是在说,谢谢你的“坦诚”,但我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伙儿的人才不会被吊在树上打。
一次偷袭不成,春岚没有恋战,退回到别院的高墙上,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丝带已经被春岚全部收回袖子,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夸赞叶参:“少城主好剑法。”
对着树下一袭黑衣的春岚,叶参:“皇都四大高手,乌雀使剑,你不是乌雀。”
春岚笑眯眯道:“少城主对皇都的了解还不少。也是了,你兄长曾在皇城生活过一阵子呢,是那时候见过乌雀的吧。”
听春岚提到叶参那病弱的兄长,站在叶参身边的无遮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了一股不加掩饰的平静的杀意。
叶参眼神漆黑,深不见底。
“揽月,揽日,金枭,你是哪一个?”
春岚脸上笑意盎然,几根丝带缠绕上指尖,声音里媚意勾人:“少城主仪表堂堂,剑法又好,只是有点不解风情,净问些无聊的问题。”
惨淡的月亮在春岚身后,女人转过身,指尖的丝带像是一条条细蛇,游走吞吐。
“知道我是谁很重要吗?毕竟,总归是要死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隐在了高墙后的夜色中。
随着春岚的消失,围着流火的黑衣人们也失去了活力,全部后仰躺倒在地。
蓬着的衣裳里血肉像沙子一样散落坍塌,黑色的水流淌出来,水里还有细细密密的虫卵。
对于敌人的“倒地”,流火似乎十分不满意。
他“嗯?!”了一声,随后大骂出声。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流火感到十分窝囊。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对手,不是打不过,是打不死,一点点磨着他的性子。
骂着骂着叶参都被波及到了,说要不是你小子出现,他一定会发现打败对手的窍门。
叶参面无表情,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叶参身后,那人的剑上挑着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燕渚抖落几颗面颊干瘪的人头,禀复叶参:“少主,林子里的那些都被解决了。”
他手并成刀,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如少主所言,被蛊寄生时,人已经是死的了,死人是不会被杀‘死’的。蛊在脑子里,砍掉脑袋才行。身体没了指挥,自会化成一滩烂水。”
这话也是说给流火听的,流火依旧气的哼哼。
燕渚好声好气劝慰,试图为他挽回面子:“和前辈过招的一向是绝世高手,这些雕虫小技当然是没有见过了。”
流火声音拔高,眼睛圆睁:“别把我当傻子!能控制死人的蛊我自然听说过!”
“能一下子控制那么多人,被控制的死人身手还如此矫健,这样的蛊你们也未必知道。没那么简单!”
流火冷哼了一声,指了指燕渚扔在地上的人头。
脖子齐齐被燕渚的剑砍断,断口处肉发黑,和地上的黑衣人们一样缓缓流淌着腐水。
月色下,别院的地上几摊黑水,恶臭难闻。那些泡在水里的虫卵,刚刚还一动不动,此时却慢慢涌动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孵化,成长。
有些已经爬出黑水,四处寻找新的目标。无遮头上的绸带还在地上,很快地,那些幼虫成群涌向那些布片。
风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众人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无数双黑色的手攀缘上了高墙顶端,再入洪水一般泻下,冲向院中的几人。
流火掌法起势,掌中热气蒸腾,做好了再次迎战的准备。
他呵呵笑着,声音尖锐:“砍掉脑袋,也并不是什么好方法啊。”
语气里不见惊慌,反而带了点期待和兴奋:“少主,你之前说我‘守院时不许用那招’,现在看来,还非得用那招不可了。”
燕渚拔剑到一半又收剑,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流火说的才是对的,他冲向叶参,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叹了口气。
叶参简短说道:“用可以,有个条件。”
流火来了精神,双掌搓出火星,眼神放光:“说,说!”
叶参想了想,又犹豫了,心里重新有了决议:“你在这边,先撑半柱香的时间。”
听闻此言,流火有些失望,眉毛拧成一团,犹疑道:“半柱香之后呢?”
叶参执剑的手摩挲剑柄,垂眼看了看蹲着的无遮。
无遮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本来放下的双手又默默抱住了脑袋,瞪着叶参。
只听叶参对燕渚道:“你带上她。”
燕渚凑近无遮,无遮后退半步,警惕:“你干嘛?”
燕渚说了句“阿遮姑娘,得罪了”,然后双指并拢,刷刷两下点穴。无遮顿时浑身动弹不得,被燕渚扛起。
燕渚带着无遮,和叶参同时跳上高墙,叶参冲流火说道:“半柱香,我会杀了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春岚。
蛊主死,再厉害的蛊也不会活,这些黑衣人也就一并被解决了。
流火听到叶参这个答案,大失所望,似乎叶参说的半柱香时间杀死蛊主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他又没法用那招了!
真是可惜,那招,可是他引以为傲的艺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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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用那招,那招很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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