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沈元章所想,付明光的确打算自导自演购入锡兰的股票来提高交易额,营造股价不断攀升的假象,其实这些东西不消他亲自动手,万和洋行和诚安银行也会出手,他们是锡兰的合作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操纵股价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尽管去年国民政府颁布了《交易所法》提出诸多规定,可《交易所法》这个东西压根儿就是形同虚设,对华商证券交易所尚能辖制一二,对外资交易所便只能干瞪眼,更不要说内外中饱私囊,浑水摸鱼者不计其数。付明光冷眼旁观,静静看着这把自己点燃的火苗,在贪婪的浇灌下愈长愈旺。
付明光很是忙碌了一阵,说是忙,也不过是扎进沪城的纸醉金迷里。比起和沈元章二人在医院的那个夜晚,这样的场合更让付明光感觉自在安全,分明身边俱是因利而聚,各怀鬼胎的人,可他不是吗?他也是。付明光转头就将沈元章抛到了脑后,可抛却没抛干净。这一日,付明光和几个朋友约在了舞厅消遣,有的带了舞伴,有的是为了捧舞厅的舞女,当中一人却带了一个男伴,眉眼生得秀气,冲人乖乖巧巧地笑,瞧着有几分面善。有人给付明光介绍,道那是沪城的红角名旦,说这话时语气暧昧浮浪,吃吃地笑。
付明光恍然,原是报纸上见过。
捧戏子不是什么稀罕事,可男人和男人到底少,乍一凑眼前,付明光不知怎的竟又想起沈元章。他是从泥泞里爬出来的,见过最肮脏丑陋的**,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即便后来出入风月场所,也不过是点到即止。他知道自己是谁,就如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他要保持足够的冷静,才能保证不会出差错。二叔满意他的冷静,偶尔也对他说,不用对自己太苛刻啦,碰上入眼的快活一场是一场,又不是要他当和尚。
付明光不打算当和尚,可也没想过和男人发生什么。
酒过三巡,该玩开的都玩开了,有拉着身边的舞伴亲热的,还有搂搂抱抱往舞池里去的。满目声色犬马,情,欲,都变得**露骨,招手即可得。付明光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干脆随意找个由头就离了座。他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寂寞太久了?偏见鬼的,他现在对女仔没什么兴趣,真想睡觉,倒想试试男人。
付明光抽出一支烟咬着,一只手在摸打火机,一簇小火苗探了过来,沿着那点火,他看见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再往上,就是沈元章那张绝不会让人错认半分的脸。
付明光愣了一下。
沈元章已经给他点着了烟,神色如常,道:“付先生,晚上好。”
付明光眉梢一挑,道:“这么巧?”
沈元章道:“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付先生。”
付明光不置可否,说:“你伤怎么样?”
“好些了,”沈元章说,“付先生和朋友来玩?”
付明光笑道:“不玩来舞厅干什么?”
沈元章点点头。鬼使神差的,付明光问:“小沈老板一个人?”
沈元章正想说话,就见有两人从里头的洗手间走了出来,“元章,你怎么过来了?”
付明光看了眼,巧得很,都是打过交道的人,有过几面之缘,彼此之间又是一通寒暄,当中一人和沈元章曾是同窗,装模作样地和付明光抱怨,说:“付先生,你不知道元章都多难约,我们这些老同学想见他一面都难得很。”
付明光笑道:“这你们可冤枉小沈老板了,他前些日子碰上一桩险事,进了医院,才出院没多久。”
那人道:“这事儿我们也听说了,冯家真是白眼狼,没沈家提拔,他们能有今天?转头就敢弑主,死一万遍都不为过!”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另一人道,“我们今日就是为元章庆贺的。”
那青年朝付明光眨眨眼,递一个暧昧的眼神,笑道:“我们今日可还特意请了白岚小姐,付先生你不知,白岚小姐可是对元章青眼有加——”
沈元章道:“别胡说。”
青年哼笑道:“我胡说什么啦,你当我们今天怎么请动得她?就是因为你来,她才肯给我们一个面子。”
付明光此刻就在舞厅,当然知道白岚小姐是谁,那是舞厅里当红歌女,很是受沪城这些小开的追捧。付明光瞧了瞧沈元章,沈元章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道:“我与白岚小姐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哇,一面之缘,”那青年语气夸张,酸溜溜的,“一面之缘就让人家这么惦记。”
付明光道:“既然白岚小姐在,你们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冷落了佳人。”
那二人回过神,要拉着沈元章走,沈元章看了眼付明光,对朋友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过去吧。”
二人看看沈元章,又看看付明光,没有多纠缠就走了。此刻长道上便只剩了二人,付明光瞧着沈元章,慢慢笑道:“小沈老板也太不解风情,白岚小姐为你而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该放一放。”
沈元章道:“付先生,你这话是在吃醋吗?”
付明光一怔,旋即笑出声,说:“小沈老板,我记得你伤在背上,不在脑袋。”
沈元章看着付明光,道:“我以为付先生已经忘记我受伤住院的事了。”他这话生生让付明光听出了一点幽怨,好似怨他冷落,不去探望沈元章。仔细一算,那天晚上之后付明光确实不曾再见过沈元章,就是他出院,都不过一捧花,后来零零碎碎打过两三个电话。付明光看着沈元章,沈元章低声道:“我不是因为别人来的。”
“因为你在这儿,我才来的这里,”沈元章说。
付明光被他直勾勾又可怜的眼神抓住了,那股子莫名的焦躁猛的涌了上来,他的目光落在沈元章嘴唇上,脑子里浮现卡座上所见的,横陈的,**裸的**。付明光舔了舔齿尖,突然伸手按住沈元章的肩膀,欺近一步将他抵入阴影里。二人身量相仿,能清晰地闻到彼此身上漂浮着的酒气,浸染而来的淡淡香水味道,不算好闻,却让人脑子发热。付明光拇指揉着沈元章的嘴唇,指腹粗砺,揉得粗暴而用力,沈元章吃了痛,神经却似被挑拨得骤然兴奋起来。
“沈元章,”付明光揉玩他柔软的嘴唇,像醉了,有些熏熏然,拇指却恶劣地顶开他的齿关,摩挲着他上回咬疼自己的齿尖,“这么喜欢我啊?”
沈元章微微喘着气,盯着付明光没有说话。
付明光羞辱他,“我拒绝过你那么多回,你还巴巴地黏上来,沈四少,你说你这是不是犯贱?”
沈元章报复性地咬住他的手指,下一瞬,就变成了一声低喘,咬合的齿也松了开去。
付明光咄咄逼人,在他耳边说,“说话啊。”
沈元章攥住他的腰扣入怀中,将他拖入阴暗处,藏得更深,撞得身后金锁的门板都砰的响了声。
沈元章说:“你拒绝我?”
“付先生,你没有拒绝我,”沈元章道,“你如果是真的拒绝,就该再冷酷一些,言辞直白犀利,不给我一丝希望,而不是嘴里说拒绝,却又靠近我。”
“你一直都在勾引我——”
付明光掐着沈元章的下颌,眼神凶恶,他端详他那张脸,突然微微一笑,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脸,说:“沈元章,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沈元章看着付明光,刚想说话,付明光已经吻了上来。
一个粗暴凶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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