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其小元这句冷冰冰的话,江毓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试问就这个刀枪不入的劲儿,有几个男人扛得住?
那边的方孝栋闻言也是一愣,接着问:“什么大可不必?”
“如果只是因为我现在去不了,你也不去的话,大可不必……”其小元坦率地说。
这回又过于直白,显得有些自大了。这姑娘的情商啊,为什么只有办案的时候才能激活呢?此时的江毓蝶好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又开始为其小元操起心来了。
“为什么因为你不能去,我就要不去呢?”方孝栋明知故问。
“因为……我们一直是搭档不是吗?你又爱操心,总是怕我闯祸……”其小元起先说得很坦然,见方孝栋认真地望着她,声音反而越来越小。
“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啊,呵呵。”见到其小元有些心虚的样子,方孝栋轻笑出声。
“哪里,其实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自己都能处理好。而且现在项目里也有新人了,短时间内我只会帮些小忙,也很少直接办案了,所以你还是可以……”其小元刚刚说到这里,方孝栋突然打断她说,“那你希不希望我留下呢?”
这句话已经十分直接了,直接到其小元难以再继续回避的程度。一时之间江毓蝶也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眼前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是何走向,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
“我……”果然一向爽利的其小元也显得有些纠结起来。
方孝栋见到她这样,又像是有些不不忍似地笑道:“其实你想多了。我和你说过,我原来是学心理学的,始终对研究人感兴趣,学法律也不过是想寻求一种更新的思维方式,或者说解决方案而已。过去一年忙于办案,这方面的研究就无暇顾及了,正好想利用留校的这段时间来完善思路,弄出一些新东西来……”
“所以我也是你的研究对象之一吗?”对面的其小元突然问。
哦?这个展开令江毓蝶大感意外!方孝栋对于心理学的偏爱她也是知道的,难道他对其小元的执著就是因为其小元身上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吗?她将目光投向方孝栋,竖起耳朵专注地想听到他的回答!
过了几秒钟,果然方孝栋答道:“嗯,算是吧。”
天哪,他居然真的这么说了!不知道其小元听到这句话,会不会当场发飙呢?毕竟没有人希望亲密的战友只是把自己当小白鼠吧!江毓蝶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留下吧。”结果其小元却毫不犹豫地这样说,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儿负面的情绪,“但是你要研究我的话有一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方孝栋问。
“如果有什么发现,我希望你能够坦率地告诉我,”其小元说,“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接着她移动脚步,看意思就是打算离开了。
江毓蝶这边还有些发愣,没搞明白为什么这次见面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就听到方孝栋呼唤道:“小元!”接着他走上前几步,热切地说:“谢谢你!……”在江毓蝶听来,这句“谢谢你”中所包含的情绪似乎比“我爱你”还要多得多!
其小元听到他这么说,侧着头回应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毕竟从来没人这么关注过我。上自习去了,再见!”
就这样,其小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傍晚的暮霭之中。留在树林中的两人却依然久久伫立。江毓蝶不知道当时的方孝栋在想些什么,但她自己像是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其小元这个人,也许不太符合世俗对女人的审美,但她活得很真实,很自洽,自洽到让稍微有点儿贪嗔痴的俗人都无力揣测,所以才总是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这样的人在方孝栋眼里大概就是一个难解的谜吧,他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下?
只是那时候的方孝栋大概没法预测到,解开其小元这个谜需要他付出的是怎样的代价吧……
时过境迁,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想到这些。江毓蝶只觉得自从其小元回京州之后,许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眼下听到DCO有所行动的消息,她竟意外地有些欣慰,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潜意识中也在盼望着这样的变局呢?天合这潭三年暗流涌动却不见波澜的死水,也确实需要投入一枚像其小元这样的顽石,才有可能激起新的水花了。
当天自天合顺泰所在的郊县回市里的车里坐着四个人,开车的周正一、坐在副驾驶的其小元、后座上则是昏昏欲睡的林肴和何其强。
“你打算去哪里?”快开到市里的时候,周正一问其小元。
“去公司吧。”
“不回家休息一下?”
其小元侧头看了看周正一说:“你要回家休息?”
“我哪能回去……”周正一苦笑,“一群人在等着找我呢。”
“那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回去休息呢?”其小元如是说。
“……”周正一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其小元看到他副欲吐不出的表情,毫无同情心地说:“昨天我刚在董事会试探了他们一下,你转身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我猜许多人会以为你是受我的指使而动的。”
“哼,开玩笑。”周正一不屑地说。
“这样至少有一部分人会来找我,你的压力能减轻一些,不是吗?”其小元说。
“……所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周正一也知此时不是逞意气的时候,从其小元昨天在天合顺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再一次搅在一起,没办法分得开的了。
“现在我手上正好有一张可打的牌,你要不要听听看?”其小元一歪头说。
“……你说。”周正一下意识地就向后视镜中望了一眼,确认何其强正鼾声大作睡得舒坦,这才示意其小元开口。
“你不用在意强哥,他不会透露出去的。主要他也不在意这些。”其小元当然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你还是老样子,天真。”周正一却嗤之以鼻。
其小元笑了笑不置可否,接着她从手上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什么。她用手上的笔点着其中的一些小字说:“天合在潜州有一家子公司,名字叫天合实业,是几年前随着州正集团的合作项目而并入集团的……”
刚说到这里,其小元就感觉到车身明显一歪,很显然是周正一握着方向盘的手出现了打滑!
接着就听到周正一重重地叹着气说:“你的手伸得还真是长啊……”
“你不要打岔!现在这家公司遇上了个官司,起因是他们用自己的股权替人家做担保,现在钱还不上了,债权人起诉他们承担连带责任,冻结了这些股权,其中包括天合集团持有的部分,粗算下来价值超过六个亿……”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正一突然问。
“合法渠道知道的。”其小元回答过后继续说,“令人觉得意味深长的是,他们为之担保的公司,是一家京州的合伙企业,控制人是个叫‘郑琳’的人,而这个人实际上与州正集团关系密切,准确地说,是和州正集团的当家大公子耿雷有密切的私人关系才对。哦……最后的这句,可靠性存疑,仅供参考。”
这回周正一反而没有说话,像这样的信息其小元能查出来其实并不奇怪,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能力他原本也是知道的。令他诧异的只是她昨天特意跟着他去了天合顺泰,安排了人弄电脑的事,又吩咐林肴去扣留了王渊,后来又一直和他在一起,怎么还会有时间查这些呢?若说略有时间的话,只能是从京州出发之前,但那时连他也还没有得到潜州案的详细回报,其小元又是怎么知道要去查天合实业这条线的呢?……他略一思索,目光就落到了后视镜中,熟睡中的林肴身上。看来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林肴这丫头,是她与其小元无缝的合作造就了这种惊人的效率!
另一边的其小元说完后,转头对着周正一问道:“怎么样?这张牌你觉得怎么打比较好?”
周正一也知此时再想蒙混过关已无可能,只能坦然道:“你们做得很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但督察官该关注的不是诉讼,而是……”
“……是人!”其小元很自然地接口道,“但是这个案子不是普通的案子,假如真的像王渊说的,冷聪和小江的案子有关的话,耿雷是不是也涉足其中,就是一个必须要搞清楚的问题!所以这张牌只是一个引子,根据打法不同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
“你好像很相信王渊的话啊?”周正一没有回应她的判断,而是这样反问道。
其小元摇头道:“我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我只是觉得他身上恐怕还藏着一些需要挖掘的东西,比如说他电脑上的那些文件,假如说三年前的那些保存的是冷聪案的资料的话,那些今年以来的新保存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还有,他好像对冷聪与小江的案子有关非常确信,这种确信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可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搞明白的……他的出现是有些偶然,但至少给我们解决这些问题提供了另一个渠道。”
“那这样吧,潜州案的事后续我来接手,你集中在王渊这条线索上,我们定期来互换消息。反正你也很喜欢讲条件……”周正一说。
其小元才不管这话是不是有讥讽她的意味,只是天真地为周正一又双叒叕表达出的合作意向欢欣鼓舞,当即笃定地说:“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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