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姐,我们再这么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你不会赢的。
华应飞语气笃定,好似已经预见到了必赢的局面,到底是该怪他年少不经世事,还是该怪他的轻狂,打心底里,就瞧不上他这位皇姐。
华荣冷嗤一声,华应飞话里话外隐含的威胁之意,她全部视若无睹,没人会在乎注定失败者的狂妄。
“本宫的好皇弟,不如你来说说,你打算怎么赢?”
华荣越是表现的淡定,对局势的胜券在握,华应飞心里就越是觉得忐忑不安,两军对峙,他客场作战,本就处于劣势,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大皇姐仁善宽厚,知书达理,在京中素有才名,定是不愿见銮城因战乱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居。”
“再者说,一旦你我二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鹬蚌相争,最终渔人得利的只有蛮族,不如你我握手言和,我会像父皇求情,让他对你网开一面,无论如何,你还是大朝的长公主。”
华应飞不想和华荣走到刀兵相见的地步,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是希望能和对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可惜他没能将秦不弃的话听进耳朵里,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打算去在乎华荣的想法,更没想过要去考虑她为何这么做,在他看来,愿意表现出原谅她错误的宽容,并对此毫不计较。
让一切回归到原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华荣开始厌烦了,她给了自己这位皇弟足够多的耐心,让他来说服自己,或者降服自己,但他太蠢太天真,到了现在还以为,皇室的开恩,对她而言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华应飞,如果皇室要靠你这样的蠢东西来继承,那它就活该被本宫抢走,你到现在还不懂吗?筹谋了这么多年,难道,本宫会只想要一个长公主的位置?”
“本宫对你已经没有耐心了,看在你和本宫一同长大的份上,今日给你一个机会,要么现在滚回你的皇宫,安安心心当个缩头乌龟,等本宫杀过去。”
“要么,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华应飞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华荣如此不留余地的放狠话,显然是没有和谈的打算。
“你是大朝的长公主,自小荣华富贵享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在多少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华荣,你是不是疯了,你只是个女子!”
你只是个女子,也敢妄想称帝,妄想夺这天下。
这是华应飞未说出口的话,她们都清楚的很,华荣再怎么闹翻了天,也只是个女子而已,就连谋反,都是她假借的大皇子名头。
“算了,就你这蠢脑袋,还是直接送你去死吧。”
华荣真是被他气笑了,到现在都分不清局势,只知道一味的嘴硬放狠话,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不是老眼昏花,选了个这么没用的东西当储君。
华荣一挥手,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兵士纷纷亮出武器,人虽多,但他们动作井然有序,分毫不乱,俨然就是一副训练有素的精兵。
“大皇姐,劝你还是冷静些为好,虎将军的狮虎军名声在外,你肯定不会没听过,一旦打起来,你不会有胜算的。”
周虎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靠得住,华应飞自己心里都没个底,但这不妨碍他借用周虎的名声来威慑,至少现在周虎还站在自己这方阵营里。
他就是在赌,赌华荣会因为畏惧周虎而选择退兵,赌周虎会坚守他自己的立场。
“狮虎军听令!捉拿反贼,保护大皇子!”
周虎一声厉呵,手中利剑出鞘,一身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华应飞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稍稍放下来了,幸好,一切没往他预想中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周虎还是个忠臣…
“周虎,你在做什么!”
悬着的心才刚放下又被提了起来,华应飞这次是真的慌了,周虎手中的剑,指向的不是别人,是和他距离近在咫尺的自己。
周虎面色不变,锋利的剑尖直指华应飞脖颈,只要华荣一声令下,今天华应飞,必定会死在他手上,死在这无人踏足的荒野。
这是他亲手为自己选的埋骨地,怨不得别人。
“末将奉命保护大皇子。”
周虎将他之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可他正在做的事,是把剑抵在大皇子的颈间,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杀了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大皇子。
“周虎,叫你的手下把他给本宫绑了,扔林子里自生自灭去,这蠢货,看着让人心烦,杀了又脏手。”
“是,谨遵大皇子命令!”
周虎剑尖又往前进了几分,华应飞的脖颈已经被他的剑划出了血,他挥手叫来几个离得近的士兵,用拴牛拴马的粗绳子,将华应飞捆了个结实。
“周虎,你是不是疯了!我才是大皇子,你看清楚了!你给我看清,唔…唔!”
周虎收了剑,随手将擦剑用的棉布塞进了华应飞嘴里,把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几个士兵扯着他身上价值千金的衣服,把他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平日里最是爱干净的华应飞,此刻却沾了满身的泥巴,躺在他人的脚边苦苦挣扎,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像只狼狈的丧家之犬,被人随意欺辱。
华荣来了兴趣,从轿撵上下来,干净的鞋面踩上了雪化后潮湿的泥巴,她抬起脚用力一踩,华应飞的脑袋就被她狠狠踩进了泥里。
“本宫是大朝的长子,大皇子,自然该是本宫,也只能是本宫,如若不是,那本宫就毁了这天下,自己做皇帝。”
“女子又如何,本宫是父皇母后嫡出的长子,是大朝皇室最尊贵的身份,这皇位本就该是本宫的东西,是你,还有老不死的皇帝,看不起本宫的女子身份,让本宫做什么长公主。”
“华应飞,你想想清楚吧,本宫是皇帝的长子,且不算其他嫔妃生的姐妹们,单是母后所出的三个孩子里去算,你充其量只能是三皇子。”
华荣越说越觉得愤恨,脚上力道跟着加重了几分。
明明本该是生来就属于她的东西,最后却还要靠她自己去抢,靠她数年筹谋,用几万将士和她的命,还不一定能抢回来。
“你还真是够蠢的,周虎从一开始就是本宫的人,居然敢用他来威胁本宫,今日能死在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这场对峙的结果,是华应飞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仗没打起来,双方各归各位,一切仍旧当做无事发生,除了他自己。
华应飞被人用绳子捆着,挣扎不得,被华荣特意关照,挂在马屁股后面一路拖行上山,山路崎岖不平,粗砺石头磨破他身上昂贵的衣料,磨破他的血肉。
华荣的车马一路行至山顶,呼啸的风吹起满地枯枝败叶,刚刚化过雪的山崖上有些湿滑,几人就这么远远的站着,华应飞被周虎扯着衣服,拽着往山崖边走。
“死之前,说两句遗言吧,等本宫杀到皇宫里,帮你带话给老皇帝。”
华应飞一身狼狈,战立不稳,磨破的血肉混着泥土沾了他满身,和从前那副贵公子的模样相差甚远,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山下呼号的风像眼冒绿光的饿狼,在等着将他吞吃入腹。
“华荣,母后早逝,自小我便视你与二皇姐为至亲,如今你却要害我性命!”
比起对于死亡的恐惧,华应飞更多是痛苦,哪怕到了现在,他面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因华荣而落下的几滴伤心泪。
他不愿意和华荣敌对,正是因为,他的心里还留着年少时的回忆,那些让华应飞感到幸福的记忆里都有华荣的身影,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跟自己的皇姐敌对。
哪怕明知最后可能会死,他还是来了。
华荣面上维持的笑意寸寸皲裂,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恨。
“华应飞!都是因为你,害得母后难产而死,母后一死,老皇帝又开始惺惺作态的想起爱了,把所有的亏欠都弥补到你身上,好一个父慈子孝。”
“如果不是老皇帝逼着母后生下你,母后怎么会死,她明明已经因为生阿誉伤了身子,却还要继续生,我恨你!我恨狗皇帝!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母后,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华应飞出生时,华荣已经有了记忆,她对华应飞好,是因为母后生前曾说过要让她的孩子们都幸福,所以她想替母后实现愿望,但这不代表她就不恨。
她帮母后照顾了华应飞这么多年,现在,该是让他下去陪母后了。
“你说什么…”
华应飞有些愣了,泪停在他的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他眸中痛苦的神色被震惊取代,一时间,他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在他的记忆里,母后是因病去世的,父皇一直很爱很爱母后,又怎么会逼着母后去死呢,明明父皇是最舍不得母后的那个人,就为了,一个孩子吗?
为了我…
华荣抬头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绪,从人群的拥簇中走了出来,周虎有些担心意外,伸手想去扶她。
华荣抬手,颀长白皙的手,撩起华应飞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替他挽到了耳后,皇家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
“我说,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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