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寄安微饮了口,感觉到心里舒服了些才开口问道,“你怎知我要的是水?”
宁言眼睛眨巴眨巴的,因为站在门口的缘故,身上带着丝凉气,若是平常唐寄安定然要让他远离自己,可现在惊魂未定后的身体泛热,倒是让他格外贪凉些。
只见少年举着双手放于脑袋两侧,微微抬起下巴俯视坐在床上的唐寄安,眉眼间带着不屑的神情。
“妙珠和你说的?”唐寄安停顿了一下,少年的表演活灵活现的,特别是妙珠看待她人时的表情,也模仿得有九分相似。
二公子的笑意没忍住,从鼻子里轻哼了出来,本平淡无波澜的眼眸中瞬间像是洒落了星辰般,看得宁言一愣一愣的。
少年红着脸低下了头,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地搅动。
“模仿得倒是像,她看见了准要生气。”唐寄安被这么一搅和,心情好了不少,干脆拍了拍床边。
“晚上守夜用不着一直站着,你就坐在脚踏上,困了便睡。”
宁言慢吞吞地靠近,贴着边缘坐下,鼻尖闻见了苦涩的药味,二公子披在身上的袍子垂下一角,若有若无地擦着他的手臂。
在床上恰好能看见梅花延伸出来的枝条,微弱的烛火下,枝头的梅花含苞待放,娇滴滴的。
“梅花是你折的吧。”唐寄安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投射下阴影,在眼下如墨般晕染开。
宁言扬起脸,金色是光晕打在少年的脸庞,犹豫的点了头,指了指唐寄安,又指了指远处的梅花。
对于这种连比划带猜的说话方式唐寄安觉得新鲜,看着宁言的动作,嘴角带着笑意,“你觉得我喜欢,便摘了来?”
见其点头,微不可查的叹息,“若是不折,它可以挂在枝头一个冬日,现在被插在瓷瓶里,估计明日也就蔫巴了。”
宁言歪头,似乎不太明白唐寄安在感慨些什么,喜欢不就该是放于身边,为什么他都把东西捧到二公子面前,却感觉不到二公子的开心。
“你个小哑巴,说了也不会懂。”
说完唐寄安便褪去了外袍,也不管滴溜着眼睛疑惑的宁言,拉过被子,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宁言支起上半身,够着脑袋去看床上的人,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后才泄气般的坐了回去。
下巴抵在膝盖上,脑海中反复是唐寄安的话和表情,带着茧的手指在地上打圈。
刚才公子的样子好生落寞。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来时,唐寄安就睁开了双眼,昨夜守在床边的小哑巴已经不见了,进来的是妙珠。
“公子昨夜睡到可好?”妙珠端着的铜盆里盛放着热水,水里还特意滴入了安神的精油。
“夜里又惊醒了一次。”唐寄安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瞧见妙珠担忧的目光,松口道,“请郎中来一趟吧。”
“好嘞!”妙珠这小丫头立马舒展了眉头,只要公子愿意看郎中,她心中便开心。
用早膳的时候,唐寄安也没看见宁言的身影,只当他是昨夜没睡好回去补觉了,目光下意识的扫过柜子上的白瓷瓶。
瓶子还在,只是里头的梅花不见了。
“梅花拿去哪儿了?”唐寄安放下手中的粥,疑惑的问道。
妙珠的神情显然也不知道,摇头道,“奴来到时候见宁言拿着一株梅花出了门,还以为是公子不喜,昨夜嘱咐让宁言给扔了呢。”
妙珠观察着唐寄安的神情,内心有些窃喜,表面上确实无辜试探的询问道,“要不奴叫宁言过来问话?”
“罢了,拿走也好,屋子里热,喜寒的花在里头也是遭罪。”
早膳用到一半郎中便来了,被打断的唐寄安也无了食欲,直接让郎中搭脉问诊。
郎中前头刚到,后脚唐氏就来了,若不是这次是唐寄安主动让的,怕是会认为两人是商量好的,一前一后。
搭脉的时候屋子内安静的可怕,也就只有唐寄安神情是漫不经心的。
扯去白布,唐寄安没说话,唐氏便抢先一步问道,“怎么样?”
“二公子还是老毛病,得多休息。”郎中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这儿出了问题,怕是难好。”
唐氏张口欲言,一直默不作声的唐寄安开口,“够了,妙珠好生送郎中离开。”
“娘,有些事情听一遍也就够了。”唐寄安神情柔和了下来,拍着唐氏的手安慰道。
每次一请郎中,唐府便要寂静好一阵子,这也是唐寄安不喜欢看郎中的原因之一。
正月初六,京城中的富家子弟会举办诗酒歌会,而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是丞相府的小少爷许明景。
请帖早早就送到了唐府唐寄安的手里,上头是许明景亲笔书写,可以见得他对唐寄安的重视。
要说两人之间怎么认识的,大概是在三年前诗雨楼,一同听邢琬姑娘的小曲,互相斗气砸下千金要邢琬姑娘陪上一夜。
僵持不下之下,掌柜也不想得罪两位贵人,就互相引荐,本心中还带着怒火,却在看见后交谈中如遇知己般相见恨晚,转脸把那位邢琬姑娘抛在了脑后。
要是旁人问起两人完全不搭边的人是怎么认识的,他们默契的闭口不言是为了诗雨楼一位姑娘,全说是酒楼用餐,交谈甚欢。
“公子可要赴约?”
妙珠瞧现在虽是立春,可天却是寒的,那诗酒会她去过,一个棚子,四周堪堪薄纱遮盖,公子身子弱,怎可任由风这样吹。
“丞相之子邀约,我怎可不去?”修长的手指捏着请柬,“明景兄也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了,该给个面子。”
“那奴家给您准备厚点的大氅。”妙珠看了眼站着不动的宁言,越看越是心烦,“你还不快去准备准备,把少爷要带的东西都拿好。”
宁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一个人出门要准备什么东西,平时他要出去便直接出去,两手空空简单方便,可这位儒弱的少爷要准备些什么?
妙珠见他呆愣的模样,心中气血翻涌,碍于二公子在不好发作,咬着牙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只听见唐寄安道,“你去准备吧,这次宁言跟着我去。”
这一下彻底让妙珠熄了火,眼眶都憋红了,没忍住的问道,“平日里都是奴跟着少爷出去的,奴怕宁言照顾不周。”
唐寄安抬起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总要学着些,不然永远不会。”
别看唐二公子瘦瘦弱弱的,可真要是冷起来看人,也是能唬住一二。
妙珠诺诺应了声,便去里屋准备衣裳去了。
今日唐寄安不再是白衣胜雪,一身玄衣配着黑色大氅,金线在布料上蜿蜒而过,整个人显得贵气且不容侵犯,透出一股将军世家的威严。
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唐寄安穿过长廊之际,余光看见了那株立在风中的梅花,一根红色的丝带随风飘摇,细瞧丝带将两根树枝帮在了一起,其中一株便是从瓷瓶里不翼而飞的梅花。
唐寄安看向跟在身后的少年,少年正看着梅花出神,回过神便撞入了二公子饶有意为的眼神中,手指了指那株梅,又指了指自己,扬起了笑容。
少年无声无息的站在一处的时候,总是会出神,感觉整个人呆呆的。
可一旦笑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护着一些。
想来在山庄内都是不当人似的训练,必然没有经历过红尘上的风尘,因为那样培养出来的死侍才是最听话、最无情的。
马车内铺设了十多个软垫,炉火也是引的旺盛,烘烤的里面暖和和的,为了避免下车着凉,唐寄安将大氅褪下轻盖在腿上。
这几日雪消融的差不多了,道路也好走了起来,唐寄安依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耳边是主道两旁商贩的叫卖,各种食物香气混杂在一起,顺着帘子的缝隙就钻了进来,充满了烟火气。
也不知道怎么了,唐寄安默默直起身子,撩开帘子一角,想要看看跟在马车旁边的少年,他看见如此热闹的景象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心情愉悦。
二月的天里少年衣着单薄,却不像其他人一样冻得畏手畏脚,本该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却低垂着脑袋紧紧的跟着马车,一眼也不多看两侧的好玩意。
目光落在了少年泛紫的嘴唇上,唐寄安轻扣车板,响动声吸引了少年。
“上来吧。”
少年漆黑的眼眸看向他,嘴唇抿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最终爬上了马车。
乍遇温暖的环境,宁言打了个寒战,车厢内也不知焚了什么香,熏的他嗓子和鼻子都不舒服,没忍住的打了喷嚏。
少年反应过来后立马捂住了嘴巴,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唐寄安不知所措,整个人都缩到了角落里。
要知道会是这样的场景,唐寄安断然不会让宁言上来,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就呆在那儿,敢踏出一步,就死定了。”
宁言委屈,但宁言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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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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