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立春

也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自己走,却还让小厮带着轮椅,到了郊外宴请的地方,坐着轮椅让宁言给他推进去。

瞧宁言人不大,力气却是不小,唐寄安虽瘦弱,但也是成年人的骨量,宁言可以轻松推动他。

笔直的小道被打磨得光滑,盘旋着一座小山丘而上,目的地是曲折的长廊,两侧用了竹帘来遮挡山间的寒风。

里头站了不少人,一位身穿月牙色袍子的公子,站在一众人间谈笑风生,折扇半打开在胸前,上头用墨汁画着劲脆的竹子,来彰显主人的个性和追求。

不知是谁看见了唐寄安,高喊了声,众人的视线便被拉了过来,落在了姗姗来迟的唐寄安身上。

“怎得坐上了轮椅?”许明景为首,上前迎接。

唐寄安被风吹得脸色略有些苍白,掩盖在黑色绒毛之下,弯了弯眼角,不胜在意说,“不过挨了一拳,到现在脑子都是糊涂的。”

“我可是听说了诗雨楼的事情,着实是那无赖无理在先,若是能找到那群人,必然要送给你好好教训。”

不知是哪家少爷说了一句,其余人皆跟在后面附和,乍看之下个个对无赖深恶痛绝,实则全都是看在唐府的地位上,对其阿谀奉承罢了。

唐家安的笑容才到达眼里,垂下眼角遮盖住了眸中的得逞之色,“那就多谢各位兄长了。”

虽说这些富家公子本身没什么实权在手,但架不住他们老子厉害,唐寄安非要坐着轮椅上来也是有目的的,这些人眼巴巴地想要讨好唐家,这不就是一个机会。

大哥日常繁琐的事情太多,嫂嫂如今也身怀有孕,唐寄安不愿再去给大哥添麻烦,只得靠着这些狐朋狗友,来揪出那日揍自己一拳的人。

寒暄过后,便落座了,唐寄安坐的位置周围用屏风又遮了一圈,旁边还多了一个小炉子,来温酒用。

宴会免不了歌舞作伴,诗雨楼便是许明景每次宴会必然不可缺席的角色。

抱着古琴碎步而来的邢琬,身上穿着翠绿色的袄裙,在未有生机的天地间也算是一抹丽色。

柔荑拨动,琴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栖息在枝丫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

唐寄安歪斜靠在蒲垫旁的扶手上,眼神懒懒地盯着邢琬,多位公子的注视都远不及唐二公子,少女娇羞了脸庞,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想吃?”

唐寄安侧眸看见跪坐在他身边的宁言,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糕点,倒不像其他家小厮,装模作样的同自家主子听曲,也不知能品出几分来。

宁言点点头,唐府的伙食从不克扣下人的,可却也只管温饱,不曾见过这般精致的糕点,更别说在山庄了。

少年虽本领强大,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看见好吃的可不就嘴馋。

“都赏你了。”唐寄安勾起唇角,这些糕点年年吃也腻歪了,倒不如赏给宁言,也好过浪费了。

从大氅内探出骨节匀称的手,点了点放在桌案边的银制酒壶,“里头是果酒,不醉人,也赏你尝尝。”

糕点入口软绵,玫瑰花的香气和冰糖的甜味在唇舌间炸开,宁言一双眼睛都亮了,加上果酒的清香解腻,少年吃得不亦乐乎。

酒会到最后免不了掰文抖墨一番,曲水流觞便是压轴的娱乐。

亭子内凿了一道蜿蜒的凹槽,他们落座也是按照蜿蜒的凹槽来坐,里头潺潺的水流正是从不远处的山头引流下来,只有这般活水才能在寒冬不结冰。

侍人早已准备好的用具,就等着各位爷发声开始了。

这时坐在唐寄安对面的男人开口,江肖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眉毛高挑着要与发际线连在一块了。

“这位小兄弟能得到唐兄的爱戴,必然有些许文采,不妨一起来玩这游戏。”

口中所指便是正在吃东西的宁言,少年动作微顿,感受到投射在身上的目光,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长久的训练让他对负面情绪把控异常敏感,这些视线内有可怜、有看热闹、也有同那人一样不屑的。

宁言都感知到,唐寄安如何不能知道,眼前这位蓄意挑事的男人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江肖,唐寄安对这人印象不深,只晓得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不过也怨不得他,户部掌管国家银两,多少都要给点面子,他父亲又是尚书,也难怪傲气十足。

“江公子抬爱了。”

唐寄安起身,琴声停止,周围一众公子也跟着站了起来,黑色大氅轻轻扫过地面,微微欠身。

“这小哑巴不过是我刚收入府的下人,年纪小多宠着一些,要论贪嘴是一个顶俩,吟诗还是算了吧。”

周围人窃窃私语,打量着手中依旧拿着糕点的宁言,眼中流露出可怜之色。

许明景出来打圆场道,“寄安心软,对下人好些也是正常,江兄就不要盯着一个喑人了。”

“大家快落座,游戏还没开始,怎么就闹腾起来了。”

许明景身为丞相之子,说话有一定的份量,大家伙不约而同的闭了嘴,不谈及刚才之事。

江肖也没想到那小厮是个哑巴,本也不是要针对他,只是唐寄安让一个下人和他们吃一样的吃食。

江肖心中便是不快的,可唐二公子不能说,那只能拿他身边的小厮发泄一二。

只是不想,唐寄安一口一个哑巴和下人的,听起来那少年算不得什么,但仔细回想就能发现字里行间全是护着,一个年纪小多宠着些,就着实打了江肖的脸。

侍女将木制方形杯托放入凹槽中,杯托上放着半杯陈年佳酿,杯子旁还特意摆了松树枝做了装饰。

邢琬微微颔首,开始奏乐。

方形的托盘在石壁中来回磕碰,最终卡在了唐寄安的面前。

许明景开怀大笑,指着那杯子道,“既然上头放的是松枝,那寄安便以松为题,做一首七言诗吧。”

唐寄安坐直了身子,桃花眼泛着春情,随手指着邢琬道,“邢姑娘颇懂诗词歌赋,可愿替我作诗。”

邢琬起身,微微冒汗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欠身道,“奴怕是做得不好,唐公子要挨罚酒。”

“不妨碍,你大可放心。”许明景没等唐寄安说话,便代替他回答,“寄安不是那般计较之人,既然让你作,那便是相信邢姑娘的文采。”

邢琬低头沉思了片刻,朱唇微启道,

“雪落乌啼声声瑟,松柏映月勃勃生。”

“佳人柔荑拨素琴,心慕君心望君知。”

一时间在座静谧无言,纷纷看向唐二公子,姑娘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心意,可唐寄安却偏偏无动于衷。

是谁整日里去诗雨楼捧邢琬姑娘的场子,又是谁为了邢琬和流氓大大出手,所作所为如何不让风尘中飘摇的女子心动。

“好诗,接下来就全由邢姑娘替我吧。”唐寄安的话语冷淡,听得邢琬微微一愣,调整好情绪应了声。

也不知是不是公子的冷漠使邢姑娘伤心了,后面几次酒杯卡在唐寄安面前,做出来的诗句皆不如意。

唐寄安什么也没说,有多少酒便喝了多少,一点也没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推辞。

酒水醇香,格外的上头,不至于让人醉,却也是喝得唐寄安浑身疲乏,反看身边的宁言,不过是一壶的果酒,小脸便红扑扑的了。

宴会结束,众人寒喧散去,唐寄安歪斜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

邢琬心中有愧,迈着碎步来到二公子面前,跪下身子试探其额头,手还没碰着唐寄安,便被一股力道牵制住,仿佛要将其腕骨捏碎般。

唐寄安微睁开眸子,瞧见宁言握着姑娘的手,轻轻拍了拍,“无碍,邢姑娘不是外人。”

这下宁言才松开,邢琬白皙的手腕上是红艳艳的指印,可以看出宁言用了多大的力气。

送完客的许明景见主仆两的状态都不对,过来解围道,“我送寄安下山如何?”

山间的冷风吹散了冒出来的酒热,唐寄安无意识的裹紧了大氅,许明景送他下山,他也就没有坐在轮椅上的道理,两人漫步下山。

“邢姑娘的一片痴心今个可全展示出来了,你当这么多人面无视,可有想过会伤了美人的心?”

许明景侧身瞧见唐寄安垂下眼眸,在冰雪的天地间仿佛不染凡尘,不得不承认,唐家确实出了一位好皮囊,就连他也忍不住对其赞叹。

“明景兄会一掷千金只为邢琬一夜,那可会牵手带着她去见高堂?”

说话间白色雾气萦绕在唇处,唐寄安眸中没了酒后的迷离,眼底一片清明,继续道,

“风尘女子有才气属实难得,惹人怜惜,但你我都该知晓,就算是商贾之家也要看出生,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盘根错节的势力。”

见许明景望着他愣神,唐寄安敛去神色,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唐二公子之态,翘起唇角笑道,“更何况若是娶了回家,下次再见到一般的妙人,还能如现在般自在?”

刚才的一番话实打实的钻入许明景的心中,拿邢琬调侃唐寄安也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唐二公子想的这般多,有些就是连他也未曾想过,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友人。

邢琬的诗作者临时写的,也没想到写着写着还真要搞一首诗来,直接拿古人的感觉不太尊重,也不符合曲水流觞的本意,所以拙劣的写了一首。

(说完赶紧捂脸跑了)

(有一说一,因为墨水不多,所以写出来的诗句多少有些古人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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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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