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死了也有上千年了,从她化作厉鬼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
眼前这个掐着她喉咙的样貌奇异的青年,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就没把她放在眼里。通常这种表现的人,要么就是极度盲目自信,要么就是修为真的远超她许多,根本不怕打不过自己。
但显然,从先前的交手来看,青年属于后者。
青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可女鬼却无法探知到他的实力到底有多深。
这样深不可测的青年,便是嚣张至极的女鬼也开始感到了害怕。
难道今天真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女鬼心事重重,脑速飞转的想着逃跑的方法。
而她认为深不可测的浮离却觉得打架真的好麻烦,他学的又不是战斗系的法门,为了抓住女鬼可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他的任务只是把中邪昏迷的白老爷子弄醒,又不是为了抓厉鬼,干嘛那么费力不讨好?
于是他就着掐女鬼的姿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根小时候娘亲送他翻花绳玩的捆仙索。
他握在掌心里晃了晃,细细长长的一小根绳子肉眼可见的膨胀成正常绳索大小,在女鬼惊恐的目光下,将捆仙索一圈圈的给她绑上。
“嗯,这下好了。”
浮离满意的看着被自己绑成了粽子的女鬼,拖过一把椅子,迤迤然的坐下,手里捧了一捧不知打哪儿摸来的瓜子。
他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弯着漂亮的眼眸,像极了一只上蹿下跳等着吃瓜的猹。
他对女鬼说:“来来来,把你的故事好好跟我说说。”
他可是好奇死了女鬼到底经历过了啥,非一个七旬老头不嫁。
以为在劫难逃正狠下心咬咬牙,准备自暴魂体与浮离同归于尽的女鬼:“…………”
.
浮离那一掌风还算温柔,裹着白老爷子和老太太鬼将人送到那栋中式别墅的门外头,刚停下,就见有车辆的前车灯光照到了身上。
老太太鬼都死了一年多了,突然又可以使用□□,不适应的眯起了双眼。她看见强光之中,有人下了车,背着光走了过来。
白谨言三人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平时每过一个小时都会巡逻的保安队伍也没出现,车辆一路直通别墅门前。
当看到站在喷泉前发愣的白老爷子时,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白谨言直接下了车迎着白老爷子走去眉头紧锁着,心想着老管家连同庄园内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爷爷大病初愈,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照顾?
他上前去握着白老爷子的手:“爷爷,夜里风大,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老太太鬼瞧着突然冒出来的大孙子,心里紧张不已。
也不知道刚才那年轻人怎么样了,女鬼如此凶狠,那么多法师们都着了道,她万万不能让孙子撞上女鬼,到时候害了孙子可怎么办?
于是在白谨言开口之后,老太太鬼直接从白老爷子身上飘了出来。
白谨言就见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白老爷子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他惊诧的将人扶住,随后想也没想就把爷爷背起来,对下了车走过来的李特助说:“走,先去医疗部。”
李特助不明所以的问:“这是怎么了?”
满心满眼只有爷爷安危的白谨言没理他,他一头雾水的跟在白谨言身后,忙前忙后的帮忙把人弄上了车。
刚停下的宾利掉头就往医疗部而去,老太太鬼欣慰的点点头。
大孙子暂时被她骗走了,但以孙子的聪明程度估计拖不了多久,她得赶紧回去帮那年轻人一把才行。
老太太鬼这么想着,毅然决然的飘回了头。
而被她担心不已的浮离,此时正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时不时的附和着女鬼的话可怜她的遭遇。
女鬼本叫梅娘,虞城人士,与裴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小就订下了婚约。原本两家都互相换好了婚书,请来了当地有名的道士合生辰八字。
原是个喜庆的事情,怎知道士拿到梅娘生辰八字后却是大惊失色。
“此女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是极为大凶之命格,与令公子八字相冲,若成婚轻则克夫,重则家破人亡。”
那个时代最为迷信,道士结论一出,裴家当场就毁了婚,而前一秒还与她郎情妾意的裴郎也是当场就翻了脸。
“哇!这可真渣!”
浮离咔嚓咔嚓的磕着瓜子,回忆起往事沉浸在悲愤之中的女鬼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神情极为无语。
浮离见她停了下来,催促道:“继续啊,后来怎么样了?”
女鬼:“……”
她是故事机吗?!好歹尊重一下她内心的悲伤情绪啊!
女鬼愤愤咬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继续说起自己的故事,只是这回悲伤的情绪没剩多少,只剩下了恨。
裴家悔婚后梅娘郁郁寡欢,克夫的名头传了出去,再也没哪家敢再来她家说亲,家人连出门都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父亲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时常欲言又止眼神不满的看着她,母亲暗暗垂泪面上却装得无事。梅娘看在了眼里生了寻死的念头,打算以死保全家人名节。
后来她没死成,悔婚的裴家居然再次上门来谈亲了,只是这次却不是以正妻之名求娶,而是作妾。
梅娘可是家中嫡长女,裴家这明摆着就是羞辱。
在那个时代,一个名节有损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虽然是做妾,可裴家给的彩礼却与先前无异,父亲考虑再三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浮离有些唏嘘,“当妾你也嫁啊?”
女鬼神情落寞,自嘲的笑了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愿不愿的。”
“倒也是……”
古时候婚嫁确实不如现在这样自由。
故事还没听完,浮离继续发挥吃瓜人精神:“那后来呢?”
“后来?”女鬼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像是要将每个字都嚼烂了一般凶狠。
“我从裴家留给下人的小门被抬进了裴家,就在新婚之夜,我那心爱的裴郎带着之前那个老道士,用那七寸的锁魂钉封我七窍,断我手筋,挖我双眼拔我舌头,又将我尸首钉在了祠堂下,以我肉身魂魄为祭,保他裴家荣华富贵!”
“只因我生辰八字大凶便落得如此下场,我心爱的裴郎却能在杀了我以后转身另娶她人。”
“凭什么我死后还得被百般折磨永不得安宁,他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说到这里女鬼神情癫狂,又哭又笑的。
“所以啊,我苦苦修炼数十年,挣脱了束缚的那天便将裴家上上下下全杀了,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父母妻儿的魂魄一点点的撕碎了吃掉。”
“他哭着求我,求我不要杀他。可是我那么爱他,我怎么舍得让他离开我呢?”
“我就把他也给杀了,用他亲手给我钉上的锁魂钉,一根一根的敲进他身体,让他也如同我一般受尽千般折磨。等他死后,我便将他的魂魄也吃了,就当成全他们一家团聚了。”
浮离嗑瓜子的动作一顿,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种活人祭祀,未免也太残忍了些,难怪后来女鬼黑化成那疯样。
不过有一点他不太理解,女鬼吃掉了那个裴郎的魂魄,那便是直接魂飞魄散了,根本不可能会再有转世。
显然女鬼自己也清楚白老爷子不是她的裴郎。
“那什么裴郎都渣成这样了你还惦记着要嫁给他?”
只是因为白老爷子长得像她的裴郎就非要闹这么一出阴亲来,这不是妥妥的恋爱脑吗?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女鬼自嘲的笑了笑,语气有些落寞。
不甘心一腔深情错付,更不甘心命运弄人。
明明她也只是想嫁与心爱的人,简简单单的三餐四季,夫妻间相敬如宾,孩儿膝下承欢。
只是那么简单一个愿望,居然都无法实现。
宴客厅里一片狼藉,被摄了心魂的人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纸人的残渣碎屑碎了一地,女鬼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果然,命中注定无法拥有的东西,再怎么强求也求不来。
罢了罢了……
想通了以后,女鬼执念尽消,身上的怨煞之气一点点散去。
她说:“我会离开这里的,给你们造成了麻烦我很抱歉。”
女鬼主动离开这个结果是好的,浮离看他不像是在诓骗自己,便扬手将捆仙索收了回来。
女鬼果然说到做到,她抬手一挥,那些神情呆板的人纷纷站起来走出了宴客厅,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随后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大梦,却又想不起梦中经历了什么。
那些法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离开白家,逃命的速度仿佛后面有厉鬼追撵。
宴客厅人去楼空,她将那些七零八落的纸人收集了起来,一片片的叠好。
浮离觉得她挺可怜的,想了想道:“你做了上千年的厉鬼,想来已经摸入了鬼修的门道,不如你跟我回去,回头我寻爹爹给你一本鬼修法门引你入道,你看怎么样?”
做了鬼修也好,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还是可以重塑肉身的。
女鬼愣了愣,久久没说话,浮离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她笑了笑道:“谢谢你啊,不过不必了。”
当人,也未必比当鬼好。
明天攻就能见到老婆了,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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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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