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很难说颜阙是什么心情，但总归脸是垮了。
她这是被算计了？不，也有可能是给何栖风挡刀了，毕竟信实际上是给他寄的。
“现在，慢慢转过身来，不要有其他多余动作，否则的话，我就不客气了。”一道冷肃的声音在颜阙身后低沉地响起。
颜阙默默转身，面无表情。
“角落站着。”
颜阙十分随意地开口问：“哪边？”
不知是不是颜阙的错觉，门口的那个小光团好像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才幽幽回复，“你的右手边。”
“哦。”颜阙凉凉地应了一声，乖乖站了过去。
气氛好似凝滞了一瞬，门口的街道上传来些细小的声音，被先前和颜阙说话的小光团轻咳了咳制止。
颜阙老神在在地靠着墙，视野范围内，最开始出声的那个光团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应该是要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另外几个小光团凑在地窖口，通过他们的交谈声，颜阙能够大概掌握一些信息。
“死者是这家的太太吗？”
“里面太暗了，看不清。”
“下去看看吧，灯给我。”
“小心点。”
“那小孩儿真是凶手吗？感觉不大可能的样子……她眼睛……”
“还没有开始调查，你就先入为主了，这是大忌，不管怎么说，暂时还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你说得对，我看这个地窖的高度挺适合她的，寻常人进来都得弯腰。”
“……”
颜阙：？？？过分了啊，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如果就这水平裁决所关门算了。
“有什么建议吗？”离颜阙不远的光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许是颜阙脸上的不满和嫌弃太过明显了，以至于这位裁决卫队的队长想忽略都难。
颜阙幽幽回复：“建议关门。”
“不用担心，现场已经戒严了，还有，他们是在逗你。”这位队长表情严肃正经，“你先跟我走一趟吧，配合调查。”
颜阙对此没什么意见，语气轻松地回复，“好的。”
踩在这间房子门口松软的土地上，颜阙若有所思地嗅了嗅，果不其然依旧闻到了那股湿朽的味道。但没等她想出点什么，便被催促着往前走了。
因着颜阙明显眼睛不能视物却行动如常这件事，裁决所上下都啧啧称奇，因此在审讯进行的过程当中，总有人从审讯室的门口不经意路过。
不过，还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卫队带回来的嫌疑人年纪太小的缘故。
在简单询问过诸如个人基本信息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等问题之后，审讯过程两级反转。
“好了，感谢配合，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离开黔铃城，还有什么问题吗？”问询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颜阙语调微凉，落在冷寂的空间里漾起一阵涟漪，“你们是接到报案才赶过去的吗？”
颜阙对面，面容姣好的问询人员抬眸，眉目清妩，眼神却十足锐利，“你是想告诉我，你确实和这个案子有关系么？幼崽。”
“问询过程中，可以进行诱导性提问的？”颜阙好整以暇地问。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颜阙，懒洋洋地靠近桌沿，手肘放到桌上，单手撑住脑袋，缓声说：“现在不是问询，只是闲聊而已。”
“这么说我的判断没错了？”颜阙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人饶有兴致地盯着颜阙，微微眯了眯眸子，“喂，我说，小孩儿，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专门往危险的地方钻？”
“在钻进去之前，也不知道那是危险的地方啊。”颜阙幽幽回道。
那人闻言轻笑了一声，接着坐直身子，“颜阙，对吧？我是袭珑衣。”
“嗯？”颜阙表情略微有些凝滞，仿佛没有明白袭珑衣特地自我介绍的用意是什么。
袭珑衣眨了下眼睛，而后说：“如果调查结果表示，你确实是无辜的，那么，说不准我以后有向你提交委托的可能。”
颜阙沉默着没有开口，半晌，突然转头看向审讯室门的方向，而后说：“或许，你有兴趣和我说说这个案件的细节吗？”
袭珑衣直接皱眉，这当然是违反规定的，哪怕她对这小孩儿的观感不错。
“算了。”仿佛是察觉出了袭珑衣的拒绝之意，颜阙紧接着开口，“我想，你应该出去一趟，这个案子很快就不归裁决所了。”
袭珑衣当然知道这点，尸体的状况说明了一切，这显然是一个涉及到神秘要素的案子，原则上由教会的下属机构——恶兆之铃负责，但由于这个案子是由裁决所率先经手的，裁决所有申请联合办案的权力。如果不牵涉到密级的问题，通常情况下，恶兆之铃是不会拒绝的。
她倒是的确听到了些细微的响动，只是，这小孩儿怎么比她反应都快？
秘术等阶的提升能够增强人的五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虽然很多高阶的秘术师都因此受到接收太多声音信息的困扰，选择住在人迹罕至且寂静的地方。
袭珑衣站起身，将桌上的材料收走，迈步走出了审讯室。
——“搞定了吗？”
——“嗯。”
随着奚桐的声音在颜阙的脑海中落下，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幅尸体的速写。
这东西是袭珑衣夹在审讯材料当中带过来的，料想她如果表现出任何疑点加重的情况，她或许就会拿着这张速写试图让她露出什么破绽了。虽然她也看不到……但那人的工作不就是言语攻势么？
总的来说，颜阙有更安全的获取信息的方式，没必要把自己的嫌疑加重。
颜阙将注意力放到系统投影出的速写上，地窖的尸体的确是女性，死状诡异，具体的来说，她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
她的腹部有一株红得发黑的植物，那植物的枝条破开血肉，根系钻进动脉血管，就连眼睛的位置都有极细的枝条钻出，将眼球包裹着高高举起，看着颇为骇人。
她整个人都成了那株植物的养分和容器。
颜阙忍不住皱眉，半晌，无声叹了口气，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好烦。
就在颜阙略显烦闷的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何栖风的声音，“抱歉我来迟了，怕不怕？”
颜阙将脑袋默默转向他，没吭声。
何栖风见状低笑出声，趁机揉了一把颜阙的脑袋，在幼崽生气之前收回了手，“好了，没事了，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何栖风状似无意地叹了一句，“这都是这个月第五起类似案件了。”
颜阙脚步微顿，“这是可以说的吗？”
“能不能说我也都说了，你不是好奇么？袭顾问跟我说的。”何栖风无奈似的笑道，说罢，又瞥了拧着眉头的颜阙一眼，接着道，“开玩笑的，我给你申请了相关的研学，说给你听并不违反规定。”
“研学？”颜阙微微偏了偏头。
何栖风解释道：“教会会给天赋好的人提供研学的机会，让他们接触一些危险系数不高的神秘事件，算是一种提前的投资。我们家小矮子当然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颜阙默默在心里瞪了何栖风一眼，小矮子这个称呼就过不去是吧？
接下来颜阙又在何栖风这里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一系列类似的案件，所有的死者死状都和之前的那具女尸相差无几，根据恶兆之铃的初步判断，可能是有人在用某种被邪神污染的植物种子害人，具体的杀人动机未知。
这些植物种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件事不属于研学的内容，颜阙接下来能够接触到的，大概都是和这几起连环案件相关的事情。
但这也不错了，至少颜阙还是比较满意的，她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契机。
到家之后，在踏上木梯之前，颜阙突然顿住脚步，缓声开口：“她的丈夫呢？”
“什么？”何栖风一愣，看向颜阙。
颜阙转头，“那个死者的丈夫呢？”
“还没有找到。”何栖风回道，“周围的邻居说他是个行商，经常不在家，最近好像也没见回来。”
“问过那间屋子门口有什么异样吗？”颜阙若有所思地问。
何栖风盯着颜阙看了一秒，缓缓笑开：“有想法了吗？不着急，先把饭吃了再说。”
颜阙含糊地应了一声，何栖风这个态度自然不是对案件的进展毫不关心，只是研学的关键还是在学，恶兆之铃那边最多让她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和具体细节，还得是在规定好的时间范围里，是不可能让她主导案件侦破的，因而事实上，她的动向严格来说并不重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颜阙对此表示理解，除非她能在恶兆之铃调查之余提供必要的帮助，这样的情况才能有所改变。
但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这种帮助呢？颜阙百无聊赖地想，她只要信息而已，不参与其中，也没关系的吧？
能量视野当中，系统弄出来的识字读物翻过一页，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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