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庆幸着他提前离开了那张温暖舒适的床铺,避免了他和乔治的暧昧被人发现,因为帕特里克侯爵几乎是不顾体面地破门而入的。
“是不是你?不,一定是你!在你来之前,里斯本明明都好好的……”帕特里克侯爵愤怒地指着乔治。
一副无辜模样的乔治吃惊地询问:“里斯本怎么了?他不是生病了吗?”
“你!”
“您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哦,我的头还是很痛,像是被石块剧烈地撞击过。”乔治捂着自己的额头说,“我明明身在野外,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
“您跌入了一条旱沟,少爷。”艾伦站在床边解释说,“是仁慈的帕特里克侯爵大人帮助了我们。”
另一边,守门的男仆也在侯爵耳边低语,证明主仆两人的确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步。
“可是里斯本……”帕特里克侯爵盛怒难消,不怪他怀疑乔治,毕竟乔治是庄园惟一的变数。在乔治到来之前,除了软弱无力的叫嚣,里斯本再做不到其他,但是就在乔治来的第二天,里斯本就失踪了。
在这个庄园里,还有谁会热切地希望里斯本离开呢?
“里斯本不见了?哦,上帝哪,您说的是真的吗?”乔治挣扎着走下床,“他明明生着病,难道是有人把他掳走了吗?哦,圣母在上,一个虚弱的病人,一只受伤的羔羊,如果他被丢在旷野里,哦,不,他会被冻死的!”
帕特里克侯爵指责的话语全都被乔治堵在了喉咙里,而正在这时,庄园的管家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老爷,能打扰您一下吗?”
在早上给里斯本送早餐的男仆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后,管家和侯爵就被惊动了。
侯爵叫嚣着要将守门的男仆赶出庄园,一个连人都看不住的蠢货不配踏入这片土地。但好在管家及时提醒了侯爵男仆的无辜,要知道房门是被反锁的,而这一次的钥匙并没有交给管家保管,是由侯爵亲自看守的。至于备用钥匙,它也好好地挂在储物室里。
一个被锁在房间里的大男人就这样消失了。不,应该说没有消失,因为管家已经得到了里斯本确切的消息:“少爷是半夜骑着马离开的,老爷。”
布莱妮姆庄园有好几匹马被养在了家族的守林人那里,守林人并不知道里斯本被囚禁的事,当主人要求立刻带走一匹马,哪怕时间地点和对方的神情都让人怀疑,为着仆人的职责,守林人为里斯本打点好了一切。
不过也正是因为里斯本深夜要求出行的行为过于奇怪,守林人才在今天一早就来到了城堡,将这件事告诉了本就为这件事焦头烂额的管家。
“骑马?离开?你们在说什么?”乔治追问着,“里斯本不是生病了吗?”
不得不说,乔治在讽刺上极有天赋,站在一边的艾伦很清楚地看到,帕特里克侯爵和管家都是如鲠在喉的精彩表情,他们想要指责但无法反驳的模样实在是好笑极了。
“哦,我只是昏迷了一个晚上,为什么现在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乔治转向艾伦,“你呢,艾伦,侯爵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伦默契地配合道:“恐怕里斯本少爷没有生病,少爷。”
“可是侯爵先生不是说里斯本病了吗?要不然为什么不让他见我呢?”此刻的乔治无辜得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我不知道,少爷,”艾伦说,“但是里斯本少爷还有力气骑马,或许他没我们想象中虚弱。”
“所以我不需要担心他会昏迷在原野上了?”
“我想是的。”
乔治与艾伦主人两人一唱一和,帕特里克侯爵的脸色也是在尴尬和愤怒间来回转换着。
连管家都无法打开里斯本的房门,一对一直被关着的主仆的确无能为力,除非他们借助了上帝的力量,让天使为里斯本打开了通往城堡外的大门。
无论如何,里斯本离开了。
就算指责乔治,这毫无证据的行为也只会招致庄园名誉的损毁——看管不力只会找题罪羔羊的贵族,不正是无能和荒唐的代名词吗?
发现帕特里克侯爵的愤怒正在消减,乔治斟酌着开口道:“或许,这正是上帝的旨意。”
帕特里克侯爵看向这个终于停止了讽刺的年轻人:“上帝的旨意?”他的语气依据算不上好,像是蛰伏在灌木丛中但依旧警惕的狮子。
“是的,”乔治微笑起来,“上帝为里斯本设下了考验,这考验让他焦灼,让他彷徨,更让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如果他成为了一个失败者,他将永远生活在懊悔中,再不顾他人的挽留和劝诫,再不在乎所谓的名誉和体面,他会打造出冰冷的高墙,隔绝爱他的人的靠近。但当他走出困境,或许上帝都会被他的诚挚打动,从此承认了他的忠贞和坚守。”
“侯爵大人,”乔治缓声道,“德弗罗是深情的家族,我敬佩你们的勇敢。在不列颠,还有谁能比你们来更无惧风雨,还有谁会比你们更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呢?更何况,你们家族中有多少人选择终身守贞,或许您比我更清楚。”
艾伦并不认为这些话能打动帕特里克侯爵,但是他从乔治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笃定,就仿佛如果里斯本一旦和索菲亚分开,他就会选择终身不婚一样。
但这在帕特里克侯爵听来,就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可笑的诅咒了:“我能认为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年轻的先生?”
“不,我只是在向您称述一个事实。”乔治笑着说,“您知道的,里斯本是您的儿子,他像您一样坚强,但也像您一样固执。”
“卡文迪什先生,人是会变的,”帕特里克侯爵说,“爱情也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会让人沉迷,但是爱情的热度又能维持多久?一个贵族,一所庄园,在离开了爱情同样能够存在。只有那些愚蠢的法国人才会叫嚣着爱情至上。”
“是的,”乔治点了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但您的叔叔选择了爱情,哪怕为此失去一切,不是吗?”
帕特里克侯爵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乔治:“你……”
乔治好整以暇地微笑着,如果不是他的半张脸还有些青紫,或许会更具威慑力。
但这的确是一位胜券在握的年轻人,一位负伤但锋芒毕露的勇士。
艾伦再一次为他能有这样一位主人而骄傲,虽然他也很疑惑,乔治到底知道了什么呢?连帕特里克侯爵都被震慑了,甚至答应坐下来和乔治好好谈一谈。
而在屏退了所有仆人,甚至连管家都排斥在外的一番谈话后,艾伦迎接的,就是他凯旋而归的主人了。
乔治扬了扬手中的信,满是尘埃落定后的满足和愉悦:“一个好消息,不是吗?”这是一封帕特里克侯爵写给弗朗西斯伯爵的亲笔信,表达了对索菲亚和里斯本之间能建立美好感情的期待。
“您是怎么说服他的?”艾伦接过那封信,小心地存放在了起来,“侯爵先生并不像是一个会被轻易说服的人。”
“他当然不是,但他从来在乎家族的荣誉。”乔治说,“德弗罗家族埋藏着太多的隐患了,我只是让他看到了和菲尔德庄园联手的好处。还有……”
“还有?”
“他竟然不相信这世间有着从一而终的、坚贞的爱情。这真叫让人难以忍受。”乔治好笑地说,“这世上总有许多人,他们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证明爱情的永恒,不是吗?”
飞翔的雄鹰从天空坠落了,高飞的风筝的线断了,艾伦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至于在乔治面前露出失礼的表情来。
“难道不是吗?侯爵明明见证过至死不渝的爱情,怎么到头来却要自己的儿子学会放弃了呢?”
艾伦一愣:“您是指……上一任帕特里克侯爵吗?”
乔治但笑不语,他本以为艾伦会询问前代帕特里克侯爵的往事,但艾伦只是打量着自己的主人,真心实意地问道:“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什么?”
“关于这一切。”艾伦是真的有些好奇,“帕特里克侯爵的事,霍顿公爵的事,包括里根子爵的事,您是在什么时候对他们这么了解的呢?有时候我真怀疑您是不是获得了命运三女神的眷顾,提前得知了命运的走向,否则为什么您能这样的全知全能呢?”
乔治愣了愣,继而笑着说:“你竟然这么崇拜我,艾伦,这真是让人惊喜。”
“我一直都很爱戴您,”艾伦直言不讳,“但是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花边小报吗?”
在乔治肯定这个答案前,艾伦已经自己推翻了这个论断:“不,您向来认为花边新闻是这世上最无聊、最应该销声匿迹的东西。那么……是您在和其他绅士淑女闲聊的时候?”
在乔治回答前,艾伦再一次回忆道:“可是您先前并不喜欢和绅士们聚会。”
乔治咳嗽了一声:“人是会变的,艾伦。在布灵顿俱乐部,我可是知道了很多有趣的消息。”
艾伦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虽然很抱歉要打破你对贵族们的幻想,但这就是现实。”乔治说,“越是光鲜亮丽的贵族,越对那些隐晦的秘密感兴趣。这就是他们每天都很空闲的好处吧。”
乔治感受着艾伦狐疑目光的打量,但好在,对于乔治不愿意说的事,艾伦往往会体贴地避而不谈。
“那我们现在就要赶回菲尔德庄园吗,少爷?”艾伦问道。
乔治肯定地说:“当然,索菲亚还在等着我们。”
看着松了口气的乔治,艾伦越发地肯定,他的主人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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