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祺“嗯”了声,退后几步,遥遥望着修罗与承空盼,两人呈对角线面对面站着,修罗身材高大,而承空盼瘦小微佝偻,看起来全然不是修罗的对手。
在修罗施展一些花里胡哨的法术时,承空盼从背后拿出一柄亮银枪来,他严阵以待,面色铁青,专注瞧着修罗手中聚集成团的火球。
“小竹。”修罗忽然回头看舟祺,“你站这么远,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舟祺摇了摇头,“我只是个看戏的,把舞台交给你们。”
“那你盯着那小子看什么?”修罗怒目道,“你是站他那边的?”
“废话少说!”承空盼的吼声刺破舟祺与修罗之间的诡异氛围,舟祺看向承空盼,他很不耐烦的样子,额头似乎巨痒,一直在用指甲抓挠。
额角处的鳞片越发腥红,像是要挣脱俊秀皮囊的巨兽,不过承空盼本就是兽人,他怒吼一声,挥着银光闪烁的长枪奔上来。
修罗轻轻挥袖,送去一团焰火,火星所到之处,皆被点燃源源烧灼,火气蔓延之地,皆成高温滚烫之所,兽人害怕烈火。
“修罗!”承空盼抱着长枪东躲西藏,那团焰火死死追着他赶,他骂道,“别以为你会玄火就了不起了!有本事你拿长剑长枪跟我打!”
修罗傲慢扬唇,收回玄火后微微侧目,拿余光瞧着舟祺。
舟祺盘腿坐于圆石上,一手撑额,神情淡然。
“小竹。”修罗疑惑,“难道是我这玄火不够吸引你么?整个魔界,这玄火可只有我修罗能驾驭。”
舟祺“嘶”了声,起身合掌拍过三下,“玄火真真是不错,但我向来对这些法术之类的没有什么研究,所以……”
“我懂了。”修罗肯定道,“是这山洞太过于狭窄,让你无法看清玄火的灿烂。”
而在这时,承空盼握着长枪预备突然袭击,舟祺急忙出声,“修罗!”
一眨眼的光景,山洞轰然下陷,细密的泥土滴到舟祺的肩上,舟祺往前几步,手掌遮额看向修罗,是他用掌心的火气将山洞击落,他侧身站着,睫毛低俯,眸间光热,修长指节握着一朵棕红色的玄火。
玄火似莲,最中央的最高点处,有一丝火苗的影子,像鬼魅般飘摇。
承空盼“呸”掉嘴里的尘土,提着长枪卷土重来,“修罗!吃我一枪!”
“小竹。”修罗侧目,精准盯着舟祺的眼,“看清楚了。”
在玄火越来越烈的光芒中,舟祺不得不微眯起眼,他看见山洞尽然坍塌后,月夜被玄火染成了赤红色。
那寒星点点,正是被承空盼挥舞的长枪。
而那爱显摆的修罗微微侧了身子,好让舟祺看见他手中愈发灿烂的玄火。
先前在黑暗处,玄火是一团实心的红火,而现在月下的玄火,灵动飘魅,摇摆如稻穗,每一点火苗,都有自己独特的形状与颜色,它们整体绚烂如天边红霞。
红霞染在修罗冷冽的脸上,他眸光绚丽,招惹着舟祺的注意。
舟祺已来不及呼喊,生生看着承空盼将长枪陷入修罗胸膛。
修罗动作不变,察着舟祺脸上流逝过的情绪,如一颗一颗星星的坠落。舟祺深深皱起眉,眼神哀切,唇瓣颤了颤,“修罗!”
正在得意中的承空盼咧嘴一笑。
修罗忽而转身,一掌盖住承空盼的手,淡着神色将染上鲜血的长枪缓慢抽出。
承空盼慌而愣神,“你不疼么?”
枪头纷落血滴,舟祺跑来,一脸惊容看向修罗侧脸,修罗反手,刺承空盼个措手不及,承空盼口中喷涌一地血水,他单薄的身子被修罗如标本般钉在了泥土里。
他目光战栗看向自己的左肩,他精心爱护,每日都要擦洗的皮囊正在溃败,他模糊着眼,却越来越能看清自己身上那丑陋的鳞片。
“承空盼。”舟祺皱眉看向双眸痛苦的承空盼,“你不是修罗的对手,何必呢。”
承空盼语气微弱,“若这世上有一个你想达到的高度,你又会怎么做?”
舟祺不解,“你想打败修罗?”
“我们魔人兽,个个都觊觎修罗。”承空盼忽而冷笑,抬手唤舟祺俯身来听。
舟祺看眼身旁不以为然的修罗,半蹲了下来。
承空盼猛然揪住舟祺的衣领,昂起半边是鳞半边是俊貌的头,他在舟祺耳边说,“我们这般丑陋,都是因为修罗一族的贪心,我知道你,你是舟祺。”
舟祺转眸看向他,他低声道,“你不过也是修罗的一颗棋子,这跟你的名字,很相配。”
舟祺起身,承空盼闭目昏睡了去。
修罗用指尖拂了拂肩头,承空盼方才那一枪让他有些微痛,他沉声,“小竹,现在知道了我是如何从洞里出来的?”
舟祺随便点了下头。
“你怎么了?”修罗伸臂,揽过舟祺的肩,将自己的身子倚靠在舟祺身上。
舟祺垂眸,问修罗,“你是否只是在利用我?”
修罗那漆黑的眼瞳猝然一怔,低声道,“不只是利用你。”
舟祺偏头,眼眸清冷的将肩膀一歪,修罗站直了,深沉目光瞧着舟祺缓慢离去的背影。
“小竹。”修罗一边走一边唤,“你身为医师,见我却不救?”
泥地松软,鞋袜深没,修罗垂眸时,听见舟祺轻轻的声音,“那承空盼比你伤得更深,还有,修罗……你刚才是故意侧身。”
话语戛然而止,修罗忙抬头,视线里没了舟祺的身影,他快走几步,踩过一方衣角时才发觉,舟祺是躺在地上了。
“小竹?”修罗单膝跪地,一手抚摸上舟祺的脸颊,冰冷生寒意。
舟祺是头痛欲裂,才一时昏睡了过去。
但修罗不知,他用双手拍了拍舟祺的肩,又屈起手指来探了探舟祺的鼻息,“你若是玩弄我,我必不饶你,快起来给我上药!”
“这荒郊野岭的……”舟祺被修罗的动静唤醒,慢慢睁开眼,恨声道,“爷上哪儿给你弄药去?”
“爷?”修罗歪头,怒然瞪着他。
舟祺又快疼晕过去,在昏迷之前,他埋怨了句,“还不是因为你带着我瞬间移动来移动去,搞得我快疼死了。”
修罗明了一笑,姿态傲慢了起来,“也是,念在你法力低微的份上。”
顿了顿,修罗低下一贯高昂的头颅,细细看着舟祺身上的每一处。
不那么宽也并不窄的肩,衣带缠住的纤细的腰,笔直修长的双腿被衣料画出平缓山峦般的线条。
修罗皱着眉,一手搭在舟祺的肩上。
舟祺此时已完全昏迷,白皙面容跟细嫩脖颈汗津津的。
“服了。”修罗手掌向下,用一只胳膊将舟祺拦腰抱起后立了身,他站在月夜下,冷白的面容被凄冷月光映得毫无血色。
无意识的舟祺头一歪,埋在修罗胸膛,修罗垂首,看见舟祺颈间那耸起的喉结。
“明明你才是医师。”修罗边走边骂咧,“明明我才是流血的那个,你可倒好……”
深黑衣衫被风吹扬,修罗步伐迅速,牢牢箍着舟祺腰部的手指有些僵硬了,衣袖一闪而过,是一个精致的狮子刺绣。
遥遥这边,虚弱的承空盼目送修罗的身影消逝在片片云霞中,他闷哼一声,唇边溢血,若是现在没人帮他一把,他便只能横躺于此,直到兽身完全暴露。
脖间传来撕裂的疼痛,承空盼却只能默默忍受,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出现一席纯白身影。
承空盼扭动脖颈,传出嘎嘎的声响,那人将视线移到承空盼身上,淡淡的眸光中有着一丝怜悯。
“你是魔人兽?”白衣男子问。
承空盼张了张生锈的唇,“……你是?”
白衣男子没说话,俯身时一手贴在承空盼的额心,男子的掌心温暖,承空盼阖眼时呢喃了句,“原来是神族的人……”
男子帮承空盼加速了兽身的裂变,同时也让承空盼处于一种深度睡眠中,不会再感受到剧痛。
霞光落在男子温润侧脸上,他白衣飘飘,不染一丝尘土。
男子迈步,循着修罗的脚步走,走着走着,男子用衣袖遮唇,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他的身影,也出现在舟祺的梦里,舟祺睡得昏沉,梦见一个叫燕槐的男子曾跟自己很要好,那男子常穿白衣,嗓音温柔。
“舟祺舟祺!”明明方才舟祺就快睁开眼了,怎么被晃了一晃后又昏了过去?商毅收回手,有点无措。
“商毅,你搞什么?”身后徐浪嗤道,“你不会是在这儿拖延时间的吧?”
“什么拖延时间?”商毅回头看了徐浪一眼。
他们在舟祺的小屋子里一句没一句的斗嘴,徐浪是来喊商毅去老师那儿解释消失的梦魇铃之事,没想到一进屋,就见商毅在床前晃着舟祺的肩膀。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浪瞥了眼舟祺,舟祺唇色发白,看起来像是生了恶疾。
“我也不知道,我一进来,他就是这样,刚才我还见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现在又醒不过来了。”商毅急道,“要不我去找老师来看看吧?”
“一点小事就惊扰老师么?”徐浪说,“这样吧,你去找老师解释你那梦魇铃的事,而我,来帮舟祺治疗。”
“可是……”商毅狐疑道,“你不会趁这个时候,要害舟祺吧?”
徐浪脸一沉,冷言道,“我还不至于这么蠢。”
商毅干笑了两声,坐在床沿没动,徐浪给他使眼色,他忙道,“徐浪,不如你现在就跟舟祺治疗?等舟祺醒了我再走?”
徐浪“嘶”一声正要说话,床上的舟祺忽然大声唤,“燕槐!”
“舟祺?”商毅一手搭在舟祺肩上,欣喜道,“舟祺你终于醒了!”
舟祺睁眼,揉着侧额起了身,“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他看看一脸冰冷的徐浪,又看看商毅,问,“送我回来的那人?现在在哪儿?”
“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徐浪语气烦躁,“是燕槐么?”
“对啊舟祺,你刚才好像做梦了。”商毅说,“你叫的就是这个名字,燕槐。”
舟祺记不清了,摇摇脑袋要下床。
屋外廊下,修罗静立,他手握古书,昂头注视着院中的片片竹叶,片刻沉思后开了口,“他对我并不是一心一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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