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裂痕与选择
顾行舟的“入侵”变得愈发常态化，甚至开始触及秦珂最核心的领域——星辰工作室的决策。
顾氏新品牌的方案进入了最终角逐阶段，除了星辰工作室，还有另外两家国际知名的4A公司参与。最终的提案会定在顾氏总部。
秦珂带领团队精心准备，志在必得。然而，在内部预演时，顾行舟观看了她们的方案后，却提出了一个让秦珂难以接受的意见。
“整体思路不错，但主视觉的东方元素过于温和，缺乏攻击性和记忆点。”顾行舟坐在会议桌主位，语气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份普通的商业报告，“可以考虑更大胆一些，甚至带点颠覆性。”
秦珂团队的主设计，强调的是东方美学的含蓄与韵味，这是她们深入研究的成果，也符合品牌初期的定位。
“顾总，我们认为过于激进的设计，可能会让初期用户难以接受，不利于品牌形象的建立。”秦珂试图解释。
“市场需要被教育，而不是一味迎合。”顾行舟目光锐利，“我要的不是安全，是出彩，是一击即中。”
他的态度很强硬，几乎推翻了秦珂团队最核心的设计理念。会议室内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苏蔓和其他团队成员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秦珂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他这是在否定她们的专业判断！就因为他是甲方，是出资方，就可以这样指手画脚吗？
“顾总，我们是设计方，我们有我们的专业考量。”秦珂站起身，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眼底已有怒意，“如果您不认可我们的理念，或许可以选择更符合您要求的合作方。”
这话带着明显的火药味。苏蔓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
顾行舟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但气压更低了些：“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我只是在维护我们团队的专业性。”秦珂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这是她的底线，她的工作室，她不容许任何人，包括顾行舟，践踏她们的心血和判断。
两人在会议室内对峙，空气仿佛凝固了。团队成员们大气都不敢出。
最终，顾行舟率先移开了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按我说的方向修改。三天后，我要看到新方案。”
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关上，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珂姐……”苏蔓担忧地看着秦珂。
秦珂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愤怒、还有一丝不被信任的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他终究还是那个掌控一切的顾行舟。之前的温和、关心，或许都只是假象。在利益和掌控欲面前，她的专业和坚持，一文不值。
“按他说的改。”秦珂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她不能拿整个工作室的前途赌气。
接下来的三天，工作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大家熬夜加班，按照顾行舟那“更大胆、更颠覆”的方向修改方案，但每个人都觉得别扭，感觉失去了作品的灵魂。
秦珂更是心力交瘁。她一方面要安抚团队情绪，带领大家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另一方面，心里对顾行舟的失望和愤怒，像野草一样疯长。
那个晚上送粥的顾行舟，那个在年会上维护她的顾行舟，那个笨拙地给孩子们读绘本的顾行舟……难道都是她的错觉吗？
最终提案会当天。
秦珂带着修改后的方案，和团队一起走进顾氏总部的会议室。顾行舟坐在主位，旁边是品牌部和市场部的高管。另外两家4A公司的代表也已经到场。
轮到星辰工作室陈述。
秦珂站在投影前，看着台下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心里一片冰凉。她开始讲解方案，语气平稳，条理清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方案已经背离了她们的初心。
讲到主视觉部分时，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顾行舟，然后移开，落在了品牌部负责人身上。
“关于主视觉，我们准备了两个方向。”秦珂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刚才展示的，是方向A，更侧重冲击力和颠覆性。接下来，我想向各位展示我们最初构思的方向B，它更侧重于东方美学的现代表达和情感共鸣。”
团队成员们都愣住了，连苏蔓都惊讶地看着她。这可是临时变卦！而且是在顾行舟明确指示之后！
顾行舟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她。
秦珂无视了他警告的眼神，操作电脑，调出了被她们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原始方案。当那份充满灵韵、含蓄而高级的设计图出现在大屏幕上时，连品牌部负责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她开始阐述方向B的设计理念，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情和热爱。这才是她们真正想做的设计，是她们心血的结晶。
陈述完毕，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顾行舟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总监，”品牌部负责人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赞赏，“我个人非常倾向于方向B，它更符合我们品牌长远发展的调性，也更有辨识度。”
其他几位高管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顾行舟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目光如炬，始终锁定在秦珂身上。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秦珂肩头，但她挺直了脊背，没有退缩。她赌对了！专业的判断，终究会得到专业的认可！
“既然品牌部的同事更认可方向B，”顾行舟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那就按方向B推进。后续细节，品牌部直接与星辰工作室对接。”
他一锤定音，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会议结束后，秦珂带着团队离开顾氏大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为保住了心血而高兴，但也为得罪了顾行舟而隐隐担忧。
“珂姐，你刚才太冒险了！”苏蔓后怕地说。
秦珂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底线，不能退。”
她知道，她今天的举动，无疑是在顾行舟的权威上狠狠踩了一脚。他们之间那刚刚有所缓和的關系，恐怕又要降至冰点。
但她不后悔。
晚上，顾行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家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秦珂哄睡孩子们，独自坐在客厅里，心里空落落的。她拿起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加密软件，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信息。
她和他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身份、地位、掌控欲和独立意志的碰撞。
也许，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仅仅因为孩子而有所关联。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泽打来的。
“秦女士，”周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顾先生让我转告您，项目确定由星辰工作室负责，合同明天会送到。另外……”
周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顾先生说，他欣赏有原则、敢于坚持的合作伙伴。但希望下次，您的‘坚持’能提前与他沟通。”
秦珂握着手机，愣住了。
他……没有生气？反而……欣赏她的坚持？
心里那堵冰墙，仿佛被这句话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们之间，并非只有对抗这一条路可走。
（第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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