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突然下起雨后,这几天连着都会时不时地落点小雨,纵使阳光高照也总会从天而降些水珠来。
也许这是在昭示些什么,潮湿的空气也将任启秋的心情弄得惴惴不安。
这天和往常一样,在他回家的半路上又突然下起了雨。
他跑进路边的药房躲雨,刚好想起褪黑素要吃完了就又买了一瓶。
他这段时间严重失眠,只要一躺在床上就会想起很多糟糕的事情。
嘈杂的灵堂、雨天的墓园、大学打工的拳馆……再到最近那部续作电影和带着冷松薄荷味道的吻。
没有哪段回忆是好事。只会让他清醒又痛苦得活着。
眼见外面那点水珠落得稀稀拉拉,任启秋趁着雨变小,赶紧跑回家冲凉。
到了家门口,他站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拉开了防盗门。
自从上次在饭局上揍过他之后,那个疯子安静了很久,没在咖啡厅里出现,也没在他眼前乱晃。
他的存在随着时间移转变得可有可无,任启秋好像也自动删除了所有和他相关的记忆,回忆里有他存在的地方都糊上了一层马赛克。
就连屋子里他还没来得及搬走的物品,任启秋都不像以前那样膈应了。
然而,这些都只限于是他脑海里的模拟测试和自以为是。
就像坏天气一直给他的不好预感一样,门后的玄关一片昏暗,而昨晚明明关过灯的客厅却敞亮得刺眼。
那个阔别多日的疯子终于出现。
他坐在沙发里,翘起的狼尾像布偶猫尾巴一样在颈后散开,慵懒又惬意。而那张脸也还是那么靓丽精致,上面没有任何瑕疵或者瘀伤。
他自始至终都盯着大门的方向,直到任启秋出现后,这才如愿以偿地和他对上视线。
任启秋低下头,胃里不断翻涌上作呕的**。大概是太久没接触后,不适应的身体产生了排异反应。
他强忍住不适,当他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地换鞋进屋。
“任启秋。”
在他即将回屋的时候,凌千盛还是开口喊住了他。
这时,任启秋已经握住门把手,门锁的识别器也成功扫上他的指纹。
但他还是松开了手,语气难得平静:“你又想怎么样?”
“对于你这么快振作起来,我还挺失望的。”凌千盛垂下纤长眼睫,语气里充满难以掩盖的困惑,“你怎么就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呢?该上班上班,该****。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啊。”
任启秋紧咬住后牙,下颚明显鼓起。
一面对这疯子,他就很难沉住气,但理智又在竭力制止他发脾气,好像这段时间被他彻底伤到的痛苦和失眠都不值一提,
凌千盛像是没察觉到他阴沉的脸色,继续讲述着自己的困扰。
“你的反应让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还是你只是想和我玩玩?
“你这样让我判断失误,又怎么能感到快乐呢?”
任启秋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慢慢冷静下来:“观察我的反应并以此为乐吗?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啊。”
“是啊,我现在很不满意啊。你这样无动于衷让我怎么觉得爽?”
凌千盛似笑非笑地歪头看他,似乎随时等着他冲过来揍上一拳。
但任启秋也不气恼,反而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我原来还以为你是在报复我的喜欢恶心了你十年这件事,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你这个人脑子有病。”
凌千盛笑了,他手撑着头看向任启秋:“要是这么想会减少你的痛苦的话,那我不介意再把你重新推回困扰之中。”
“哈?”任启秋一时不理解他想说什么。
凌千盛叹了口气,似乎对他的反应很失望:“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我在乎的只有爱情这种事能不能让你感到痛苦。因为你对我干过更过分的事,过分到我见不得你快乐。”
“我对你做了什么事?”任启秋皱起眉头,他想不出自己在何时得罪过他。
“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会帮你想起来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似曾相识的话语再次从凌千盛口中说出。
他从沙发里站起来,特地绕过任启秋走向玄关。
“哦对了。”凌千盛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先和你说一声,这房子的租金我还交着,暂时也不会搬走。你要想走就请自便……也不对,你应该也搬不走吧?”
任启秋皱眉看向他,不知道他又要放什么狗屁。
“这种低价租下的房子退租要付高额的违约金,和房东打官司的同时仍然甩不掉我,按你现在的处境,又要还债又要打官司,吃得消吗?”
“你了解得很清楚啊。”
“那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凌千盛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消失在门后。
他就像窗外的小雨一样,来去得随心所欲,却总是会给别人留下郁闷。
“操。”
任启秋攥紧拳头砸向门板。
“嘭!嘭!嘭!”
他似乎觉得那一下不过瘾,又连着用力砸了好几次,直到虎口发麻才彻底作罢。
确实正如那个疯子所说,他已经用恨意替代了苦痛,好不容易靠怒气振作起来,现在却又被这家伙用三言两语拉入了莫名奇妙的愧疚当中。
他不想去思考他以前伤害过凌千盛什么,但他的潜意识、他的本能总会把他拉入回忆,去搜寻他们共同相处的片段,试图在里面发现什么蹊跷。
甚至就连十七八岁的自己都出现,恳求成为大人的他心软一点,去想方设法同凌千盛和好。
可是,他也很无奈啊。
他翻来覆去地回忆,可怎么回想都只发现那个时候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凌千盛啊。
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边,生怕被他发现那份隐秘不堪的少年心事。
而现在,他的所有心意都被践踏,一句“你对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把他的愤怒都抵消,给他贴上加害者的标签,让他又气又愧疚。
这一天,他难得没吃褪黑素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午后,因为值日生没有及时关窗,窗帘被晚秋的风吹得呼呼作响,窗户下也铺满了一层吹进来的红枫叶。
他站在美术教室门口,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满地炽热如火的红枫叶。
他从午休开始时就在寻找,在一层一层的教室里奔跑穿梭,直到终于想起他要寻找什么,这才了然目的地是在顶楼的美术教室。
被红枫叶吸引了许久之后,他这才想起往旁边看,而坐在画架后的漂亮少年也已经笑着看他很久了。
“你干嘛笑我。”他一脸窘迫地走进去,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少年身边。
“因为学长总是这样啊,像上了年纪一样动不动就走神。”少年笑意不减地调侃他,满眼皆是他。
“不说这个了。你这次画的又是什么?”他不敢和少年对视,转过头看向画布。
他很喜欢少年的画。简单的色彩会在他的手下运转成梦幻华丽的画面,画出他心里的乌托邦。
少年带着笑意又往画布上添上一笔:“奥德修斯遇见桃花源。”
“啊?你确定这不是两个故事?”
“嗯,创作嘛就是要什么都敢想,比如这次就是奥德修斯结束战争后乘舟往东方漂流,然后……”
他静静聆听着少年的奇思妙想,只是他全然没听进少年在讲什么。他的眼里都是少年侃侃而谈的朗逸风采,他就这样一心沦陷在对他的喜爱里。
“……学长,我讲完了。”少年抿着唇看他,似乎对他的走神有些不满。
“啊。我刚好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他想起了自己在找什么,又为什么要找。
他抬手抚平少年翘起的发尾,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暧昧,但也清楚这是他的梦,他可以为所欲为。
“嗯,你说。”
少年安静地注视他,任由他的手指轻抚发梢又蹭到颈侧,就像一个由他摆布的精致人偶。
他看着少年,看着那双深邃又疏远的眉眼,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
“我要走了。可能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少年突然握起他的手放到脸侧,那双桃花眼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随着他的呼吸一点一点掉出来,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为什么十年后才和我说?”
“我……”
任启秋从梦中醒来,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给不出他解释。
他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反应了好长时间才彻底分清梦境和现实。
这次的睡眠质量不佳,他醒来之后脑袋昏沉,全身疲惫。而他会突然惊醒,全因为屋外吵闹的声响。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沉闷的拖拽声久久不停。于是他不放心地爬起来查看究竟,但一出门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你在干什么?”他看着在客厅里推箱子的凌千盛,不由得发问。
这家伙上午刚走,下午又出现,如果再把梦里的时间都算上,他一白天都耗在凌千盛身上了。
“搬东西。”
听到他的声音,凌千盛转头看向他,脸色如常得像是上午没和他吵过架一样。
“要帮忙吗?”任启秋见他搬得费劲,便好心问道。
“不用。”凌千盛摇摇头,“对了,我看这个客厅你也不待,我先用来做画室。”
任启秋问道:“你在学校里不是有画室吗?”
“怎么,你要用客厅?”凌千盛打量了他一眼,“是要带谁回来?Omega?Alpha?还是某个男人?”
“懒得和你吵。”
任启秋不想和他多浪费口舌,打算直接回屋补觉。
但在进去之前,他用余光扫过客厅,瞥见凌千盛已经架起画架,正把一幅还未完成的画摆上去。
“风格变了啊。”
他站在房门口,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评论。
记忆里的绮丽幻想派却变成了简约的抽象作。
凌千盛看着画布,笑了笑:“甲方喜欢什么当然就迎合他们什么。”
任启秋站在门前沉默半响,在凌千盛的注视下很久之后才开口。
“因为我那时不告而别,突然抛下你而生气吗?”
“哈?那不是你偷亲完我就怕得跑了吗?”
“可我后面也没再联系过你。”
“那不是正常升学后就断了联系吗?”
“哦。”
他带着遗憾推开门,如同在梦里一样,没机会把哽在喉咙里的解释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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