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一日,夜深人静,困意上翻。
死士脸上的烦躁再次堆起。
破庙中别说床,连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挑挑拣拣半天,也没找到能躺的地方。
他自小锦衣玉食,便是逃亡那几年,也是前呼后拥一大堆影卫跟着,哪至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也不算是挑剔,只不过心中不快,加上这两天头总是时不时的疼一下,让人烦躁的很。
正准备打坐调息一晚,一回头,远处的影卫不知从哪儿找了些干草来,铺在地上,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内里朝外,垫在上面。
“……你……睡这儿吧。”犹豫了一会儿,拾寂开口。
死士没怎么在意那语气里的别扭,干草不多,只能躺下一个人。
他丝毫不客气,躺了上去,拾寂则在对面找了个角落,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深,山林静谧,屋外风声飒飒,传到耳畔还混着另一人轻浅的呼吸。
纵使底下铺了干草,依旧膈得人背疼,死士辗转反侧许久也无法入睡。
终是烦闷地睁开眼。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高悬,清冷月光穿过破庙屋顶,照在地上。
不远处,影卫仍抱剑靠在角落,许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他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垂着头,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的模样。
死士静静看着。
这目光实在太过明显,拾寂本就浅眠,几乎在那人看向自己的瞬间就醒了,本想佯装不知,谁料那人却没完没了了似的,一直盯着他看。
实在装不下去了。
掀开眼皮。
深色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蒙,没有了白日的锐利锋芒,平和温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两道视线毫无征兆地撞在一起。
拾寂略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皮,瞧见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望着。
“…………”
气氛有些微妙。
死士任旧毫无所觉,他素来没有避让他人目光的习惯,盯得理所应当。
片刻后,终究还是影卫先移开了视线,他轻声咳了一下,起身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
“噼啪——”火星子蹦出来。
死士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你冷?”
拾寂动作一僵,“没有。”
“那你咳什么?”
……
“嗓子不舒服。”
“那就喝点水。”
“……嗯。”
拾寂摸出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大口,似乎是怕死士还会说出什么,他抱着剑靠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我不咳了,……你可以睡了。”
死士以前不觉得,这会儿倒是发觉这影卫还是挺有趣的。
不过以前影卫都带着鬼面,他也不会没事儿去观察一个影卫有没有趣。
他翻了个身,总算闭上了眼睛。
翌日,拾寂挑选了一条相对来说较为好走的路线,两人一同进山。
纵使如此,山路也不好走,林间枯枝败叶,枝桠横生,平缓些的地方还能用轻功,遇到狭窄的山涧就只能手脚并用往上翻。
几日下来,两人便狼狈不已。渴了有山泉,饿了有野果,偶尔猎只山鸡野兔,也算一餐。
许是因为遗憾那天晚上没能随手扔给拾寂半只兔子,之后不管拾寂猎到什么,他都会大发慈悲地给对方留上半只,影卫婉拒一次遭遇半日黑脸后,只好老老实实吃了。
这一路交谈并不多,但两人的默契出奇的好,往往只是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就能领会到其中含义,如此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第十日,翻过最后一座山,就能见到大军驻扎营地。
一路平静得令人心悸,这最后一道屏障,是楚王最后的机会。
围杀,来势汹汹。
灰绿色枯枝咔嚓一声被踩断,死士刚低下头,耳畔轰隆一声炸响,霎时间地动山摇,乱石飞溅,脚下土地如同海浪一样翻滚起来。
“有埋伏,是火药!”
焦急的呼喊声变了调,炸响在耳畔,他不及细想,脚下连点,轻功运至极限。
周围山石破碎,乱木横飞,雀鸟惊起,四处逃窜。
“轰隆——砰!”
炸响还在继续。
山势地形迅速在死士脑海中呈现,“往西!”
他只说了一声,身影又被连续的爆炸淹没,耳膜嗡嗡作响,西侧山体也被炸了。
黑影由远及近,落在他身后,拾寂一拳击碎头顶碎石,与死士背靠背,呈防御姿态,“三面的山体都被炸了,只剩下东侧。”
死士冷笑,“这是想引我们过去,看来楚王十分想看这密信中的内容。”
拾寂一边警惕四周,右手在胸口的地方摸了摸,一字一顿冰冷道,“信在人在,信毁人亡。”
“那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山崩地裂中,两道黑影往东侧退去。
天高风疾。
东侧,是一处断崖,像是被哪位仙人用斧头从中间将山体劈开,崖面陡峭,寸草不生。
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林间窜出,将拾寂二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瞬间打破了山间寂静。
远处的爆炸声已经停了。
死士远眺西南方向,距此二百里,就是囚凤山所在,以他的轻功,半日便可到达。
他收回目光,看向周围阴森森的黑衣人,“你们是萧楚瑜的人,就为了对付我们两个人,这阵仗未免大了些。”
他眼中含笑,语调森冷,本就阴湿的山地愈发阴冷起来。
对方并没有跟他寒暄的意思,袖箭迅疾而来,被拾寂一匕首斩落在地上。
“此处地势险峻,埋伏众多,您可先走,我来断后。”他目光不再像前两日那般躲闪,定定看着死士,眼中闪过一抹焦急。
死士静默片刻,推开影卫,他擅用长兵,但此刻身份不便暴露,便以掌风扫开了另外两只箭羽。
接着又往断崖下看了一眼,山崖万仞之高,猎猎山峰自崖底呼啸而起,若从此处跳下去,是个人都活不了。
拾寂已与对方交上了手。另一波人也向死士逼近。
杀手自然比不过影部训练有素的影卫,但胜在人多,拾寂被五六人缠着脱不开身。死士便引着其余几人往悬崖边去。
内力不能用,兵器也不能使,死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与人肉搏过,他借着巧劲把四五个杀手扔下了悬崖,那边拾寂也解决了几个。
楚王连山都炸了,不可能没有后手,这里离大军驻扎之地不远,萧景书很快也会派人过来,他得尽快脱身。
恰巧此时又来了一批杀手,袖箭划破空气,呼啸着朝他射来,他就站在悬崖边上,左右皆有杀手,退无可退,若不躲,这一箭就会射中他的肩膀,其中蕴含的劲力则会将他击落山崖。
死士眯了眯眼,调整好角度,眼看袖箭就要洞穿他的肩膀。
“铮!”
从旁挤出一把匕首,又一次将咫尺之距的袖箭击落,拾寂双匕在手,快准狠将右侧的杀手抹了脖子,左侧落下的刀也劈在他肩膀上。
“……”
死士面色阴沉地看着拾寂肩膀汩汩流出的液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影卫太优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多的杀手显出身形,包围圈更小了。
死士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他身子前倾,伸手搭在影卫肩膀的上,指尖戳进了伤口里。
拾寂吃痛,仍紧攥着手里的匕首,以守护的姿态挡在他身前,没有回头。
阴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影部难道没有教过你,在外出任务的时候,不能多管闲事吗?”
多日默契,拾寂只微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见影卫眸中清明过来,死士才放开他的肩膀,黏腻的血粘满了掌心,他略带嫌恶地甩了甩,将血迹擦在影卫背上。
有了拾寂的配合,戏就更好演了。
杀手一拥而上,两人双拳难敌四手,步步后退,至悬崖边,拾寂匕首脱手,只能近身肉搏,内力卸在地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岩石从中间裂开。
死士便随着那块碎石一齐跌落崖下。
风在耳畔呼啸,熟悉的失重感让他恍惚了一瞬间。
抬头望去,崖上的人正在定定看着他,目光凝重而深邃,有那么一瞬间,他莫名有些害怕那个人会像上次一样随他一同跳下来。
黑影迅速缩小,成了一个黑点,最后连黑点也消失不见。
此处离萧景书的南征军不远,他的手下应是能及时赶到的吧。
回过神来,死士迅速稳住身形,随风而下,待快到崖底时,寒冰诀出,周围水汽汇聚,在山崖上凝结出冰柱,他踩着那些冰柱借力,顷刻间到了地面。
甫一落地,便与山崖下的一具尸体换了衣服,然后用石头将对方的脸划花,便头也不回地往西南而去。
一路轻功运至极限,却没有直接进入囚凤山,而是在不远处的城镇找了家客栈住下。
填饱了肚子,沐浴净身后,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剑眉,星目,眉宇间威仪天成,正是此时应当在扶风小筑闭关的谢识危。
他并不急着进入囚凤山,而是蒙上被子,沉沉睡了一觉,脑仁里嗡嗡的痛楚才终于消停了下去。
接连几日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直隐隐作痛的头疾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二日,带上准备好的物资,出发前往囚凤山。
坐落在西南边陲的囚凤山,人迹罕至,就算是附近的猎户,到了冬天猎物最少的时候,也不会踏入此地半步。
相传,数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物产丰富的山脉,忽然有一天,天降陨石,落入囚凤山,天火整整烧了一个多月。
再后来,经常有人看见有怪物从山中跑出来,长着两个头的梅花鹿,浑身都是肉疙瘩的巨蟒,还有会吃人的蓝色莲花……
误入囚凤山的十有**有去无回,偶有侥幸生还者,不日便会浑身流脓,呕血而亡。
久而久之,囚凤山便成了西南禁地。
数百年光阴荏苒,山中怪木丛生,遮天蔽日。遍地的毒物与药草交织,形成了天然瘴气,将整座山脉笼罩其中。凡人误入,唯有困死一途。
谢识危服下避毒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片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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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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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假死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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