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大不小的计划实施起来却偏移了原本的设定,就好像一盘没下完的棋局,当第一枚黑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局势千变万化,往后的轨道早已不受执棋者的控制。
隔日一大早,鸡鸣过后城镇的大街小巷很快便活了起来。
禹州城临水而居,客栈之外不远处就有一条河道,夏季游船画舫过往商旅络绎不绝,加上受驻扎在这最近的宗门妙音坊的影响,此处的歌舞声乐也称世间一绝。
今日出城的明日游湖的,晚间灯火曼妙身姿全系着一艘船画舫之上,因此临近河岸边也发展起一条繁华的买卖街。
几个简陋的摊子和远处的晨光一并出现,经过昨晚的事花渺也是特意早起等在窗前,果然没一会就见夏轻安背着包袱出现在客栈外。
这是真要分道扬镳?其实花渺也不是全然不信了方可许的说辞,毕竟夏轻安和方可许二选一选谁他还是清楚的,只是心底还保留着一点判断。
眼见那人向外走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花渺的手向下摸到窗沿,夏轻安袖中执一铜镜,一边按在行李上,一边用余光向后观望。
然后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夏师弟。”
“啊啊啊啊!”
几乎是在心声落地的刹那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远处的河堤旁突然一阵骚乱。
花渺诧异将目光放置远方。
只见方才那一声惊叫使得原本聚集的人群乱作一团,一个头戴红巾的大娘从一处画舫上跌落在地,双手撑在身旁,双腿止不住的蹬地后退。
画舫之上轻纱摇曳,朦朦胧胧间叫人并不能看清里面的状况,只是船头的位置此刻正站着一个四肢扭曲,头颅歪斜,面目狰狞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料破破烂烂,像是有撕扯的痕迹,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她浑身的血液嘴里还发着嗬嗬的声响。
在所有人都还不及反应之时有个人好心上前询问。
“姑娘,你……”
然而下一刻那女子便直接扑了上来将毫无准备的人直接扑倒在地然后一口咬在那人的脖颈上,登时血花四溅,剩下的话也完全被吞在肚子里。
只能拼命向前伸手,然后被从伤口渗入喉管再喷涌而出的血溅了一脸。
“卧槽!”人群中也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几个壮汉就想冲上船去钳制住那姑娘的行为,却不想就在这时整艘画舫都有了动静。
船舱里陆陆续续爬出几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俨然就是昨夜在那艘画舫上渡夜的众人。
又或者现在不该称之为人,只是一种诡异的东西,速度极快见人就咬,脖子以上的头颅可以东西南北旋转一周,手脚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弯折,指甲乌青并延伸出好长一段距离,眼白上翻瞧不见黑色瞳仁,青筋凸起活像染了什么大病。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离得远的几个连滚带爬往外逃,但离得近的也不知是腿软了,还是被吓傻了,呆坐或呆站在原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怎么也不知挪动。
在这样看似平常的清晨,花渺心中一惊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但也还是在第一时间单手一撑,整个人一下从窗框边一跃而下。
脚未沾地浮光的剑影便出现在半空。
“不能让它们冲乱了人群!”
今日更早一些池虞就去了早市,花渺怕方可许这个人一遇到别人示弱就乱了方寸,也不想方可许留下尴尬又为难,于是便特意推了师弟拉他出去一起买东西,只是这样如今身旁却也仅有自己一个。
花渺一边往出事的那个地方赶,一边在心中盘算道:“应该是离这不远的,也不知道听没听着动静。”
然后手起刀落一剑挑开一个活死人,朝救下那人后脖领子一拽便丢了出去:“跑!”
那人得救后哆哆嗦嗦愣在原地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总之知道自己得救了却又偏偏已是吓破胆。
花渺也没强求接着去救下个人,一时间没被获救的好像一下就找到了希望,一边死命挣扎一边拼命叫喊。
“仙长,救命啊!”
“仙长,救我!”
“仙长,救救我!先救我!”
“先救我啊仙长!”
四面八方都是求救,花渺一人也只能挑着轻重缓急,先将那些已经趴在地上半条腿迈入阎王殿里的人救下来,然后再一个个挡过去。
索性的是这事刚发生,眼前的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大面积落入人群,花渺几个闪身从岸边跳到船板上紧接着一掌便将大部分震回船舱。
“花师兄!”就在此时河岸边却突然传来夏轻安的叫喊声,花渺脚下步子一顿转头。
对方依旧提着行李却满眼关心:“太危险了,师兄你真的要进去吗?”
“夏师弟,护好自身,有能力的话保护百姓。”
花渺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闯入,然而刚进入船舱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双被半吊在空中的脚。
船舱里的一切和想象中并不相同,先前那个最先闯出来的女子此刻却早已悬梁在上,里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花渺皱眉警惕的看向四周。
可过了好久也依旧不见方才突然闯出来的那些东西。
他内心疑惑,但也只能暂且放下手中剑,跨过一地狼藉几步走到其中最近的一个人身前蹲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
“公子?”
然后下一刻那人便被他直接翻了过来,那是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相貌姣好身量一般,花渺仔细打量了一下差不多还有比他矮上一点。
只是也再不复先前在甲板上看到的凶狠,全身上下至少有七八道被剑划伤的口子,乍一看倒像是被人乱剑砍死。
只是花渺觉得那并不是真正的致命伤。
“这……是怎么回事?”
正是他不明所以之际耳边又传来铮的一声。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都静了,紧接着外头又传来数道女声。
“发生了什么?”
“王叔,是何人在此闹事?”
花渺一听便反应过来,是离此地最近的仙门妙音坊的人听到不对找了过来。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尸身撩开帘子重新回到甲板上。
却不想他这一进一出事情却又变了一副模样。
妙音坊皆女子且是音修,她们门中弟子人人皆身着一袭粉紫色纱裙仙气飘飘,手中持有一把或笛或箫或琴的法器落在人群中也是极好辨认。
此刻见着从画舫中走出且衣角还沾着不明血迹的花渺纷纷警惕起来。
“你谁?”
“在下天玄宗弟子花渺。”花渺俯身对着岸边众人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诸位道友,此处似乎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凶案,在下粗略的看了一眼,如今画舫内似乎并无活口。”
至于再之前有奇怪的尸体奋起行凶的事花渺是只字不提,原因很简单,他刚又站在甲板上之时便发现原先那第一个被里面的东西咬死的尸骨不见了。
别说只是整个人不见,便连那些滴滴答答向外蜿蜒流淌的血痕也不翼而飞。
整个甲板上干干净净,那一大清早的骚乱好似都是一场幻影,只是船舱里的数十具尸身是真,他如今衣摆处沾上的血迹是真,刚刚翻过来的那男子是真。
不然他真要怀疑自己是否精神出错,以至于眼花妄想。
“不对!”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又有几个壮汉站了出来。
正巧其中之一便是方才第一个被花渺丢出去的街边小贩。
“他说谎!”那些人一看便是与妙音坊弟子相熟的人,一上来便拉住为首的那个。
“云商姑娘,你莫要听他匡骗,这人就是个疯子!”
紧接着便是后头的人七嘴八舌。
“是啊是啊,我们不过便是像寻常那般早起来河堤这边抢位置,结果这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手里拿剑,见人就丢!”
“不错!你们看我这胳膊,就是被他丢出来时擦着地面破了好大一块皮!”
“对对对,你们方才不是说要询问闹事之人?便是他!”
那手直直指了过来,全然不是方才哭天喊娘求人救命的嘴脸,花渺愕然。
张了张嘴总不知该如何反驳。
人丢了吗?丢了!可他是为了救人,但好端端的因何救人?花渺手中没有留影珠,如今想要重现就仿佛他真是那人口中所说的疯子!口说无凭。
“道友。”云商上前一步眼底神色复杂,想的还是信了七分,手在身旁挥了挥,在她身后的几位弟子便飞身上甲板进到船舱里。
紧接着她便继续询问:“他们所言可否属实?道友你作何来我派地界寻衅滋事?”
花渺很头疼,视线环顾一圈总不可能这么多人在场真就只有他一人还记得方才究竟发生何事了吧。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人群中那个最先发出惨叫的红头巾大娘身上。
“对了,这位婶子,不是你先从这艘画舫上跌落的吗?”
“对,对啊,可,可我只是看到云羽姑娘上吊所以吓着了,我,我哪知道你从哪跑出来的?”
“什么?你说我师妹上吊?”
这一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妙音坊地位最突出的五名弟子,宫商角子羽,也是整个宗门中修为最高的五位。
紧接着又是里间一阵惊呼,有人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大喊。
“二,二师姐,五师姐她,她。”
“说!”
“她死了,还有里面的人,一船的人都死了,他们身上全是剑伤!”
一瞬怔愣,紧接着无数道如刀子般的眼神全都集中过来,花渺手中的剑就像个烫手的山芋,而在这禹州城,一个全是音修管辖的城池下近日来出入没有几个剑修。
“是你?你杀了我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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