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的冰凌在融化，稀释了狗蛋滴在地上的血。
一个抱着膝坐在墙角的人，鼻尖灵活地动了一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滴着血的地面，伸出舌头叽里呱啦地舔着地面上的血。
“喂——你——”狗蛋皱眉叫住了那行为举止奇怪的人。
那人无神的瞳孔在看到狗蛋后立刻量了起来，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摆着失去神经控制的双臂朝狗蛋飞来。
“md？”
小白抱紧了他，下意识地闭身躲闪。
那人一头栽进了垃圾桶中，好巧不巧，一块剩了半截的三明治落到了那人头上。
狗蛋都替他流了流口水。
可那人好像没意识到这还算新鲜的三明治，甩着头上的火腿和生菜再次冲向狗蛋。
“MD,你饿疯了！？”
狗蛋从小白怀里跳下，像制服夺食的人鱼那样扼住了那人的脖子。
可这人毕竟是将死之人，瘦弱的身体马上安静下来，狗蛋连忙松开了手。
可就在松开的一瞬间，那人如蛇般弹跳起来，扭头咬住了狗蛋的手腕。
他抱着狗蛋的手腕吸个不停，好像个贪得无厌地吸血鬼。
“md，md,md！我难道就这么秀色可餐？”狗蛋忍着痛抽回了胳膊，捂着冒汗的额头靠到了墙角，可倏地他又感到小腿一湿。
低头只见一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咬住了他的大腿，狗蛋敲了敲她的头，可是下一刻，手就被另一个人咬住了。
在巷子里如行尸走肉般的人们，像鲨鱼闻到血了后变得兴奋起来，朝狗蛋蜂拥而至。
就好像，他是一盘绝世的美味。
狗蛋不由得感到奇怪，人类再饿也不会疯狂成这个样子。况且，自己和小白都流血了，为什么这些人不去啃食美味的“人鱼”，偏偏抱着他咬？
可下一秒，狗蛋的大脑被疼痛冲击得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口又一口，血和唾沫飞溅。
狗蛋听着皮肉分离的撕裂声和血流的嘀嗒声，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md,啊啊啊啊啊——”
小白在人群中笨拙地挪动着，听着他的惨叫声，朝人们露出了獠牙。
“小白，停下！”血和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
小白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伤人，否则他第二天就会变成一盘盘鱼片。
小白收住了牙齿，攥着拳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紧握的手蹼间透出了红色。
“我能摆脱的……md，没事。”狗蛋费力地从人群中拱出了头，用血淋淋的前额蹭了蹭小白的脸颊， “md,你怎么哭了，被咬的又不是你。”
巷子口，有穿着银色制服的人走过。“我明白，我都明白。”小白擦了擦狗蛋头上的血污，朝巷口跑去 ，“喂——这里需要帮——”
二人瞥了一眼巷子，捂着眼睛，迈着大步跑开了。
“喂——那个——”
小白立在原地，慢慢垂下了了手臂。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上了一个正要啃咬狗蛋喉咙的女士。
狗蛋看着那血盆大口，使劲抽动着被咬得紧紧的四肢想要躲闪。
砰！
热血溅满了狗蛋的脸，女士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远了。
旁边传来了清醒路人的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一种比死亡还要难以言说的恐惧笼罩了狗蛋。他看着手蹼滴着血的小白，变得结结巴巴，“md,小白……停……下，停下啊！”
旁边更混乱了，“人鱼杀人了！！”“人鱼发疯了！”
的叫喊声中，若隐若现地出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
小白的眼睛湿湿的，微微一弯，摆出和以往一样乖巧的表情，少见地违背了他，“狗蛋，我……我已经开始了……”
小白朝他身后跑去，伴随着惨叫声，狗蛋感觉自己被松开了，回过神来时，他和小白满身是血的抱在了一起。
满地的四肢残害让狗蛋怒从中来，“小白，你tmd...这可是人命啊……”可是小白抱着他，全身都在颤抖，但还是一下又一下抚摸狗蛋的头发，正如狗蛋以前安慰他一样，让狗蛋的怒火消失得干干净净。
“狗蛋，幸好……幸好你没被吃……”
警笛声划破了寂静，警察拿着防爆盾跳下了车，挥着警棍朝小白打去，医护人员拽着狗蛋的肩，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到了担架上。
胆小警官拿出了电击器枪，看了看血淋淋地狗蛋， 朝小白电去，“你这条野蛮的人鱼。”
其他警官也掏出□□，一拥而上。
一片蓝光中，传来了肉的焦香味。
狗蛋拍开了要插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掷开还未绑紧的束缚带，手伸向了小白伸过来的手蹼。
“你们停下，他没有伤我！”
胆小警官看了看满地的血肉残害，
“患者皮肤大面积损坏，情绪很不稳定。”
“别让他挣扎伤到自己，快注射镇定剂！”
狗蛋被七八个护士按到了床上，胳膊上被捅进了针头。
在药生效之前，他隔着束缚带最大限度地撑起身体，扯着嗓子大喊，“快跑！md,跑呀！”
眼前的银色影子一动不动，狗蛋急得快要撕破了嗓子，“md,小白，跑！”
眼前渐渐变黑，耳旁传来了警察的惊呼声和枪声。
“呜……呜……”
是谁在哭？
狗蛋睁开了死沉的眼皮，白得没有一点灰尘的天花板又刺痛了他的眼睛。
狗蛋连忙撇过头。
半掩的门后，一个男孩扑在一个单价床上，哭得肩膀剧烈上下抖动着。
“滴滴！”狗蛋的心脏检测仪发出了两声警报声。
他认了出来，那尸体，正是那个要啃他喉咙的年轻女士。
“姐姐……呜呜……姐姐！”
一个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推开了死死抓着床上尸体不放的男孩，给尸体罩上了白布。
“不！姐姐，你还我姐姐！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男孩眼睛布满血丝，抓着正推床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没有理会男孩，继续推着车向前走去。
“姐姐！”
男孩的手抓向工作人员。几个警卫冲了出来，将男孩死死压在地上。
“姐姐！姐姐！”男孩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着牙抬起了头，越喊越大声。
狗蛋明明插着氧气管，但此时却感到完全呼吸不了，肺部万千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tmd，AA先生说的没错。
他不想失去姐姐。但是，其他人类却因为他和小白失去了姐姐。
这明显是一个错误。
门被人带上了，AA先生和李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狗蛋立刻闭上了眼睛。
md...这老头又要唠叨了。
“狗蛋，明天之前找到521号，立刻送去屠宰场。”
狗蛋握紧了手，感到针头不妙地刺痛着手背。
狗蛋手里传来了熟悉的触感，黑色的眼睛疲惫地缓缓睁开了，聚焦后，整个眼倏地睁大了。他停止了思考，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输着液的手。
“傻孩子，你在干什么？血液都回流了。”
指间，是一根银发，在医院新风系统的吹拂下，一下又一下触碰着他的鼻尖。可是，这是个错误；但是，我答应过小银的；可是，小白毕竟是人鱼；但是，他是小白啊……
“狗蛋，明天找到他，明白了吗？”
AA先生的每一句话都在催促他拿起刀，刺向小白的喉咙，狗蛋突然烦躁无比。
“md!不要教我做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刚说完，狗蛋就咬紧了嘴唇。
后面的李鹤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吹了声口哨，脚跟原地转圈向外走去，同情地瞥了一眼他。
敢这么和AA先生说话，他大概是第一人吧……
此时，狗蛋的手都快把被角捻烂了。
“咳咳……AA先生，我……”
“明天出发，找到521号。”
见AA先生还是那么平静，狗蛋的手松开了，奇怪地打量着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先生。
“还有……”AA先生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回过了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狗蛋，“我可不想看到第二对爱丽丝和爱德华了。”
门砰地关上了，接着，窗户碰碰响了起来。
初春，这里罕见地下起了暴雨。Md,本来顶着暴雨去工作就够倒霉了，这TMD又下冰雹了吗？
狗蛋烦躁地看向了窗外。
瞬间，窗外的雨声，门外的脚步声全都消失了。
只见，小白叼着一袋沾着菜叶的面包，像一只巨大笨拙地蝙蝠，倒挂在窗沿上，满脸血和泥浆，笑着拍打着窗户。
虽然狗蛋知道人鱼守在受伤的伴侣身边是本能，但内心的悲伤，愤怒和欣喜还是同时涌出。
“cnmd,笨鱼！！唔……滚呐！！！（不要走……）”
狗蛋骂人把自己骂哭了。他捂住脸，把枕头扔向窗户，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呜……呜……小白，滚呀……”
小白的银色眼睛震颤地看着他，脚后退了一步又伸了过来，手抖着触碰到窗户把手，接着缩了回来。
窗外，传来了惊呼声，和无数激光枪的光束。
“人鱼！？”
“有人鱼爬在窗户上。”
窗外的黑影还是一动不动地爬在窗户上，脖子处有蓝光闪烁，照亮了小白因痛紧缩的眉头。
狗蛋忍痛拔掉了手上的针，踉跄扑到窗前，手朝那万恶的人鱼项圈抓去。
他的手被滑溜溜的手蹼抓住了，小白竭力控制着因痛涌动的生理泪水和逐渐扭曲的五官，挤出了一抹笑容，“唔……狗蛋，……没……事的，我不疼。”
狗蛋的泪水瞬间决堤了。
他撇过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抹去了小白头上的薄汗，手化为掌，用力推在小白胸口上。
砰！
病房的门被人踹开了。
无数激光从他身后射出，打碎了玻璃，照亮了夜空。
“小白，滚！”
小白再次看了一眼狗蛋，像是要用眼睛抱住他一样。
小白的嘴唇翕动着，最后使劲闭上，猛地一转头，像一条灵活的蟒蛇一样攀着水管消失在了夜空中。
小白，跑吧！别让我找到你……
狗蛋这才感到身上伤口的疼痛，扶着窗沿慢慢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
落在地上的面包扎入了他的眼睛。
耳边嘈杂的脚步声，叫喊声全都消失了。
“狗蛋，走，出任务了。”
小明的声音响起，透视镜和老式的枪砸到了那袋面包上。
“嗯，知道了。”
狗蛋把手伸向枪，抽出了那袋面包，一口一口地咬着干得可以当武器的面包。
小红皱起了眉头，“狗蛋，医院提供食物的。”
狗蛋摸了摸被面包渣擦出血的嘴角，小心收起了面包，抓起了枪，走向小红小明。
“医院干巴巴的饼干怎么有脸和这个比呢？”
这可是……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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