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不动了。”观察员突然停止摩擦手册,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但怎么感觉……更糟了。”
听到这话,加布里终于忍不住观察外面的冲动,手指悬在了门顶摄像头的视频接通按钮上。他看向卢卡,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一丝恐惧。但最终,求知欲和为后续决策获取信息的需求占据了上风。
加布里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按钮。
四人屏住呼吸,都紧紧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
首先闯入视野的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片黏腻的、占据了左下角视野的暗红色污渍。那污渍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液体猛烈泼溅上去,尚未完全凝固,在舱内应急灯幽绿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干涸油亮光泽。
随着四人瞳孔的适应,镜头透过这片血污的“滤镜”,缓缓将门外的地狱全景呈现在他们眼前。
近处,驾驶舱门下方的地毯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灰色,而是完全被浸染成一种深沉到近乎黑色的赭红。一滩粘稠且颜色更深的血液汇聚在门槛边缘,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视野向前延伸,原本宽敞的过道此刻被扭曲摇晃的身影塞得水泄不通。那些曾经鲜活的乘客,如今只剩下模糊的人形。他们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烂,沾满了喷溅状和擦拭状的血迹。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上面布满深色而蜿蜒的血管纹路。
它们无声地晃动着,头颅不自然地低垂或歪斜,灰白色的眼球空洞地凝视着虚空,偶尔有身影蹒跚移动,脚踝踩在血泊和散落的行李、衣物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更远处,经济舱的座椅靠背上,泼洒着大片大片的扇形血迹,如同抽象派的恐怖画作。一些行李舱的门敞开着,里面的行李滚落下来,与地上的残骸混在一起。
过道上已经没有明显的“活人”在挣扎或奔跑。只有偶尔,一个身影会猛地俯下身,将头埋进座椅下方或一具已经不成形的“东西”里,伴随着一阵极其轻微但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和湿滑的咀嚼声,肩膀和背部随之耸动。然后,它会再次缓缓直起身,灰白的嘴唇和下颚沾染着新鲜的猩红,继续加入那无意识晃动的行列。
空气中仿佛透过屏幕传来浓重的铁锈味与某种内脏特有的腥臊气,混合着排泄物的异味,几乎要溢出屏幕,令驾驶舱内的四人胃部翻腾。
没有惨叫,没有呼救,只有这片由静止的残酷和缓慢蠕动构成的、被血与肉填满的死亡画卷。
克洛伊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酸水,眼泪无声地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同样年轻的观察员则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一只手死死攥住了身旁座椅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完全失去了血色。
“航司有钱升级这个破玩意,但就是不修门……”副机长卢卡在恐惧之余,竟忍不住荒谬地想道。他指的是门顶摄像头中少见的、过于清晰写实的彩色画面。
加布里默默地关闭了门顶摄像头的画面,将那地狱景象隔绝在外。但他也知道,那画面已经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主动失压吧!”观察员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里面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决绝。他声音发颤,但语速极快地说: “赶紧主动失压!也许……也许能弄死这些东西!”
卢卡有些意外:“你是说……”紧接着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对着加布里说道,“对呀!我们可以主动失压!低压缺氧和低温寒冷或许能解决它们!”
这听起来是个好想法,但加布里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是不是忘了,卡特他们……”
他指的是在飞机底部休息室轮休的另外两名机长。如果让客舱主动失压,处于非加压区域的他们将首当其冲,必死无疑。
观察员之前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脸上的狂热瞬间褪去,默默低下了头,拳头紧握。
但前边的卢卡似乎异常坚定:“那怎么办?你看这才多久,外面那三百多号人就没啦!”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声音带着颤音,“我说难听点,要是让这些东西活着下去,出了什么问题,你,我,我们得造多大的孽呀!”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激动起来。
加布里也想象了一下这种恐怖的东西在人口密集区扩散开的景象,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窒息。
加布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避免这种灾难扩散,他必须做出抉择。
再次睁开眼时,加布里用颤抖的手接通了通往底部休息室的内部电话,热泪纵横:“卡特啊,我的老伙计……”
加布里尽可能简练但清晰地向休息室内的两名机长说明了客舱的恐怖状况,以及他们迫不得已的计划。
那两人都是空军退役出身,经历过生死考验,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们相对平静地接受了这不可抗拒的命运。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简单回了一句话:“祝你们顺利。”
之后,通讯那头传来模糊的声响,似乎是打开酒瓶的声音。那是两人就着烈酒服下了某种白色药片,随后便沉沉睡去,进入了永恒的宁静。
加布里关掉通讯,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同时用一种近乎机械的语调命令所有人戴上氧气面罩,以应对主动失压后驾驶舱内可能出现的快速减压和缺氧环境。
他根据剩下的航线和高度判断,他们大概有十分钟的有效主动失压时间,随后就不得不为了预备降落而降低高度,进入更气压更高的稠密空域。
加布里深吸一口面罩提供的氧气,但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客舱压力控制阀前,停住了——如此重大的操作,必须得到地面的授权和协同。
他立刻切换回与伊莱普特中心的通讯频率,语速极快但清晰地说道:“伊莱普特中心,别联ICAR 141紧急呼叫。客舱内生物威胁已完全失控,有幸存者的可能性极低。为彻底消除污染源扩散风险,我们计划立即对客舱执行主动失压程序。重复,我们请求授权,对客舱进行主动失压,以物理方式清除生物威胁。请立即决断!”
伊莱普特中心的空管员显然被这个极端请求震慑住了,这肯定是其从业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随即,空管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传来:“别联ICAR 141,收到你的请求。请稍等,此事超出我的权限范围,我们需要立即与北方联合防空司令部协调此事项。”
信号被迅速转接,几秒钟后,一个更加冷静,带着军方特有的果断语气的声音切入频道,这是CADS的指挥官直接介入:“ICAR 141,这里是北方联合防空司令部CADS指挥官。我们已收到你的请求并理解你的意图。基于你机报告的极端生物危害状况,以及保护地面人口安全的最高优先级,司令部授权你机执行客舱主动失压程序。重复,授权已下达。执行后,请报告客舱状况评估结果。”
“ICAR 141收到,感谢授权。我们即将执行失压程序。”加布里沉声回应,心中一块巨石落下,但另一块巨石却压得更紧了。
加布里的手指不再犹豫,毅然推下了客舱压力控制阀。
最初的一两秒,只有一种低沉如叹息般的气流声从机身深处传来。但很快,这声音就转变为一种持续且令人不安的呼啸。空气正在被强制性地抽离客舱,虽然不像爆炸失压那样狂暴而具有毁灭性,但那稳定增强的风声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抽干生命的冰冷意味。
一些极其轻薄的物品,比如散落的纸张或塑料袋,开始在地板上轻微地颤抖滑动,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挪移。客舱内没有出现龙卷风般的混乱,但那种万物都在被缓慢而坚定地抽离的感觉,反而更令人心悸。
驾驶舱安全门边缘传来明显的气流嘶鸣声,那是高压空气正拼命寻找缝隙逃逸的证明。这尖锐的声音无疑在提醒着舱内四人,他们与那片正在快速“真空化”的死亡空间仅有一门之隔。
为了观察主动失压的效果,加布里重新打开了门顶摄像头。
与此同时,白色的冰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客舱内弥漫开来。气温正在急剧下降,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微小的冰晶。这层不断翻涌的薄雾让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变得朦胧而扭曲,仿佛给地狱罩上了一层移动的死亡白纱。
但这混乱的白色风暴并未持续太久,冰雾就迅速变薄消散。并非因为温暖回升,而是因为可供冻结的水分已所剩无几——空气太稀薄了。
地狱的景象再次清晰起来,却已彻底改换了容颜。
原本泼洒在座椅、行李架和地毯上的粘稠血液,此刻已凝固成大片暗红色的光滑坚硬的冰壳,在应急灯幽绿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冰冷的光泽。那汇聚在门槛边的血洼,变成了一滩狰狞带气泡的“血琥珀”,里面冻结着无法辨认的暗色组织碎块。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东西。它们僵立在过道和座椅之间,如同刚从万古冰川中挖掘出来的化石。极寒和低气压抽走了它们身上最后一丝伪装的生机,皮肤呈现出死寂的青灰色,并且因急速冻僵而微微收缩,紧贴着骨骼,使得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牙齿暴露,表情定格在一种永恒扭曲的嘶吼或茫然的瞬间。
它们的动作完全停滞——不论是伸出的手臂,还是蹒跚的步伐,啃咬的姿态——全部被冻结在最后一刻,化作了姿态各异的恐怖冰雕。一些身影俯倒在结冰的血泊里,与暗红色的冰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和恶臭仿佛也被冻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极度深寒。这寒冷似乎能透过厚厚的舱门和屏幕,渗入驾驶舱内每个人的骨髓。
驾驶舱内,四人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声沉重而清晰,他们透过屏幕凝视着这惨白与暗红交织的死亡世界,没有说话。此时万籁俱寂,只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变得异常遥远而沉闷,像是为谁奏响了沉重的挽歌。
加布里的目光扫过一具具冰冻的雕像,一个比外面的空气更加寒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本章好像有比较多航空相关的东西,但我实在精简不动了,先委屈各位看着,我回头再想办法弄[捂脸笑哭]
现在开始会在段评里对一些词语或者概念进行注释,以便各位客官更好地阅读[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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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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