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池环视一圈。
第十一间房内什么都不缺,桌椅床柜窗灯书架,一个学生房中应该有的东西都不缺。
书桌边缘有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在每个夜晚安静守候着学生渡过她/他的时间。电脑显示屏关着,多半是学生用来查资料。
椅子可转动,自由调节高度,椅背可放平,任由座椅的使用者是什么样的坐姿。
床垫相当厚实,躺上去软绵绵似在云端。
衣柜里满是当季服装,有裙子有裤子,有粉嫩的蝴蝶结装饰,也有帅气的迷彩纹样。
窗户可往外推,一眼可望见外界的景象。足以想象每日早晨起来时,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的模样。
头顶是白色灯光,不刺眼,很舒服。
书架上满满当当,既有教辅资料,也有情爱小说,名家学著亦是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间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是实物,而非全息投影。
季飞池看遍房间,还是没能找到任何代表房间主人的信息。
“是男是女呢……”
“你在看什么?”卷耳出声。
季飞池发觉问题。
季飞池:“你看不见吗?房间的东西。”
卷耳:“没有东西。”
他说没有东西。
在卷耳眼中,第十一间房间只是一间空房间,一眼就能看清楚所有,墙角、天花板、地板皆无所遁藏。
季飞池:“哈?就在那儿,你看不见啊。来,摸摸。”
说着,季飞池直接上手打算拉着卷耳去接触物品。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就依靠身体来辨识咯。
季飞池想得很好,但卷耳无法执行。
即使季飞池来拉他,卷耳还是动弹不得。
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卷耳就无法自由掌控身体了。
“我就说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季飞池收回手,“那你看着我探索吧,我办事你放心,正好你休息一下。”
季飞池说的没错。
从醒来时算起,卷耳不是在逃亡就是在找电梯的路上,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其他人勉勉强强还在第七层睡了个饱觉呢。
季飞池一番好意,说完便自行探索去。
卷耳半点动不了,房间里的东西他也看不见,除了休息,似乎没有别的可以干。
但百万美元角逐赛之中,卷耳哪里是能够闲下来的人。
“你看到的东西,分享一下。”卷耳道。
“是是是。”季飞池应下,果真开始一句句说明自己所见之物。
她知道卷耳不是愿意啥事儿不干的人。
“书桌上没有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现在我在打开电脑。哎呀电脑是开机的,但是显示屏没打开。电脑桌面上有个‘机密’文件夹……”
季飞池突然没了声音。
良久,季飞池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被吓到了,文件夹里的东西有点奇怪。三份文档呢,吓死人了。第一份是2号……”
“不用说第一份了,我知道。”卷耳打断她。
季飞池说出“机密”两个字时,卷耳就有一股熟悉感,旋即想起自己在第七层那个沟壑下的小房间里的文件夹。
第一份文档,是2号选手曾色如的个人资料。
另外两份文档则是……
卷耳凝视着季飞池:“你的记忆恢复得如何?”
季飞池就笑。
笑容看上去并不甜美,无端端叫看上去的人生出几分难过。
“本来还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但看见这封信就全记起来了。”季飞池言。
第二份文档是一封手写信的图片。
卷耳见到它时,尚且不明白这封信是谁写的,但当曾色如紧随其后来到他和舒雁子面前时,卷耳就认出了信的主人。
信中所写:
【此次任务凶险异常,测量生存概率百不存一。为防身后事无人照料,故此写就。
我没有需要挂念的家人,唯一有一人我在乎,是与我共同出任务的同伴,我的上司。担心有心人借此嚼舌根,就不说名字了。收殓我尸骨问问我的同僚,会懂的。
承蒙同僚照顾,在我失去声音的这几年里未缺少钱财。嗓子恢复后能够很快投入工作,我也很开心。
老实说,知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舒氏夫妇时我很惊讶,毕竟他们对我有极大的恩情。所以我很开心,组织能够信任我,将这项任务交到我和同伴的手上。
对于任务目标,我们只知道他们是舒氏医馆内的一对夫妻,他们的过往干干净净,他们的未来一眼到底。这绝对不是组织想要看到的结果。
我会拼尽全力调查真相。
任务中,我们并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其他小队传来通讯,说集团疑似掌握了某种生物技术,会对人的大脑产生短时间的控制。这个控制程度,我们目前尚且不知道它进化到哪一步。所以万一我被集团洗脑控制后遭遇了我的同僚们,请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对付怎么对付,如有必要,杀掉也无妨。
舒氏夫妇是我们侵入集团最有可能的点,也是我们一举铲除集团的关键时期。我会在不让舒氏夫妇乃至集团察觉的情况下,找到关键证据的。
当然,往上只是我表明决心的话语,往下才是我身后事的安排。
若是我不幸在这场任务中死去,请放心,我并不是因为班长的命令或是谁谁谁做下的安排才会死,请不要有负罪感。我死去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因为有犯罪分子的存在。如果不是我,死去的也会是其他人。
如果我死了,我的同伴没死,请把我的尸骨交给同伴处理,随便她怎么搞都行。她想做成戒指还是撒进海里都好,挫骨扬灰她开心就好。她开心我也开心。
有关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妹妹,前面说过我并不在意她。我的死讯也不用通知她,让她以为我又去哪个穷乡僻壤干不能联系外界的工作了吧。我的妹妹还小,知道我的死讯会活得很辛苦,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如果我和我的同伴都死了,那就葬在一起,相信看到这封信的同僚会明白我的心意的,对吧?不要声张,悄悄地办,我和同伴要永远在一起。
大概就是这样,再见。】
这封信的主人,不用说一定是曾色如。
曾色如信中透露出的消息不可谓不多,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也正因为看过这封信,卷耳才对曾色如抱有及其高的信任。
曾色如显然是某组织的机要人员,接取了来这边探查的任务。因任务危险,故留下遗书安排身后事。
现在曾色如没有死,却是被洗脑参与“百万美元角逐赛”,与信中所写【被集团洗脑控制】不谋而合。
想来信中所写的任务,就是与这次事件相关的了。
可惜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是类似于欧阳旦赵书华那样的无辜受害者,还是曾色如这样的任务者?
而曾色如心中提及的“同伴”,卷耳原先不知道是谁,可看见季飞池的反应,卷耳明白——同伴如果不是季飞池,那就是季飞池认识的人。
好在季飞池从来没有打算藏私,大大方方说出来道:“我是曾色如的同伴,同样也是她的恋人。”
卷耳:“哦。”
季飞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对于我和曾色如的关系?”
卷耳:“有点惊讶而已。”
但也只是有点惊讶,并非是对于两人的情侣关系,而是对于季飞池如此简单久说出口的惊讶。
要知道,即使是作风开放的现代社会,对于同性恋人的接受度并不高。
有责任感的人不会掩饰自己的恋人关系,但很少有人会主动透露,更何况还是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的如今。
不过季飞池不在意这个,卷耳也不在意。
这个话题就轻轻揭过去,两人迅速投入对第三份文档的交流。
卷耳在第七层的粉嫩小房间里找到第三份文档时,文档尚且出于加密状态,不是当时的卷耳可以查看的。
刚才吓到季飞池的,则是第三份文档。
此时的第三份文档到达保密解锁的时间,被加密锁掩藏的内容浮现在季飞池眼前。
能够吓到季飞池的,当然不是什么血腥的场面,毕竟再恐怖、再反人类的场景季飞池都见过,自然不会因此动容。
真正能让季飞池破防的,还得是更深层的事情。
比如说,某个季飞池认为是铁桶的地方出现了蛀虫。
又比如说,季飞池和曾色如来到这里,其实是送死。所有人都知道她们要来送死,唯独她们俩不知道。
可笑的是第二个文档中的手写信,曾色如还在安慰那些人。
类似于信仰崩塌的感觉吧。
第三个文档是蛀虫与集团之间的交易明细,条理清晰,令人不得不信服。
得知第三个文档的内容,卷耳轻轻“唔”了声。
“谁整理的呢?”卷耳发出质疑。
不是疑惑文档的真实性,账目条例过于清晰,他俩无权质疑。
卷耳质疑的,是这份文档留下来的用意、整理这份文档的人的心思。
早不解锁晚不解锁,偏偏在他们到达第三层、生老病死主题之病时放出这份文档。
可以怀疑居心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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