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喝酒喝出幻觉了，不然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离谱的破事。
孜然香和啤酒味在客厅弥漫，他不再说话，脑子一片混乱。
所以，之前韩意迟早出晚归的并不是工作，而是去赚命？
这地府是干啥的，放高利贷的？
韩意迟又把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晃了晃：“就是这个。”
往后仰，方书笺定睛看清了他右手中指上套着的银戒。
活扣，四股辫一圈圈绕着，素得不行。韩意迟每天在身上挂这么多首饰，这个小银戒是最不起眼的。
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尽管韩意迟每天一回家就会卸装备，右手上这个小素戒却从未摘下过。
他盯着那枚戒指，伸出手指，轻轻一戳。
韩意迟的呼吸突然停了一瞬。
方书笺愣住了，抬头看向他：“碰这戒指你会受伤？”
韩意迟的耳尖却红得不行，见自己抬头看他，飞快撇开目光，抵着嘴干咳一声：“没有啊，戒指是戒指我是我。刚就是……突然想咳嗽。”
好吧。
方书笺靠回沙发里，打了个哈欠，对着天花板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他的酒量不错，长那么大应酬酒局参加不少，从没醉过，只是喝得一多就会困。
眼皮越来越沉，他轻轻闭上眼，听见旁边韩意迟问了句：
“你跑到这里来，你姐姐知道吗？”
自己有个姐姐，一开始在网上聊天时他就跟韩意迟说过。
方书笺睁眼，看着天花板，刷痕并不平，灯光一照，沟沟壑壑全显现了出来。
但很白，不脏，看着舒服。
“不知道。”他说，嗓子有些紧。
身边人沉默了，只有啤酒罐被拿起又放下的声响。
“那你……这么拼命赚钱，是为了养姐姐？”韩意迟又问，语气比刚才更小心。
方书笺笑起来，伸手把刘海往后一掀，扭头看韩意迟。
室友眼里映着光，表情还挺严肃。
“没，我姐比我有出息。”话落，方书笺一弯眼睛，“我瞒着她出来的，离开前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够她过得很好。”
说的干脆，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韩意迟没有回避视线，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情绪，但方书笺懒得去深究。
别人的情绪是最不重要的。
沉默又开始在客厅里蔓延，混着酒气，就在方书笺以为这话题已经过去了，韩意迟的声音又传来：
“……你会想她吗？”
“会。”他接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很想。”
自己有个姐姐，也只有姐姐。
韩意迟没再说话，偏开视线沉默了很久。
“你这……都有点姐控了。”再开口时语气扬了扬，估计是想开个玩笑。
“不算吧，我姐像我亲妈一样，我只是想报答她而已。”方书笺没接这玩笑。
“是吗？”
“是。”
“那你是妈控。”
“我没妈。”
“……”
方书笺扭头，看见韩意迟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你不用内疚。”他笑得厉害，“我没见过父母，所以不太在意这些。”
“……对不起。”韩意迟执著地道了歉，表情十分复杂。
方书笺笑着说没关系，又去拍拍他肩膀，抓过啤酒，发现已经喝完了。
韩意迟眼睛尖，立马站起身：“我拿。”离开时后背还绷着，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
脚步声仓皇逃向厨房，方书笺才敛了笑，重新靠回沙发里，短暂地闭上眼。
他是真不在意，没有父母，但从小到大也没缺过爱，他的人生算是顺风顺水，说难听点，甚至比很多有父母的人过得都好。
他很容易知足，从不奢求。
头发估计是真有点长了，几缕细软落在眉心，有点痒，但不过分。
韩意迟的脚步声传来，身边的沙发往下一陷，男人的声音响起：“你的头发，要不要卷一卷抓一抓什么的，不然真浪费你这张牛逼的脸了。”
方书笺笑着，没睁眼：“你真的很喜欢我的脸啊。”
“是。”韩意迟说，“我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抱有欣赏。”
“看出来了。”
“嗯？怎么看出来的？”
“欣赏美是不需要理由的。”方书笺又抓了把刘海，往后一撸，没松手，“你长得也不差，性格又讨人喜欢，身边应该不缺人欣赏你。”
这个“欣赏”摆在这里，明显是有其他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韩意迟笑笑，没接茬。
要是让面前觉得他外向不缺人的室友得知他连嘴都没亲过，不得吓得直接找个楼跳了。
他偏头看方书笺，那人闭着眼，一副毫无防备，任人打量的模样。
四周安静下来，连外头的狗叫和电动车喇叭都消失了，方书笺不再有动静。
抓着刘海的手一点点泄力，几缕碎发垂下来落到高挺的鼻梁上，被空调风吹得乱飘，拂过睫毛，仿佛下一秒就会让他痒得睁开眼。
但他没有，像是睡着了。
韩意迟看着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酒劲儿后知后觉翻涌上来，头有些晕。
他鬼使神差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你呢？”
寂静几乎把这几个字完全吞没，韩意迟咽了口口水，有些犹豫。
但最后还是把那句盘旋在脑海中的疑问，轻轻抛了出来。
“你身边缺人吗？”
话音落到地上，没掀起任何波澜。
韩意迟怔愣，自己都觉得荒唐，没想着能听到回答，搓了搓脸准备收拾桌子。
估计是太紧张，站起身时腿都有些发酸，回身想揉揉腿，看清身后方书笺那一瞬，突然僵住了。
沙发上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他，眼底尽是震惊，没有一分醉意。
方书笺缓缓坐起身，话音也有些发虚：
“你，为什么，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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