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尚书两腿打颤,倒霉催的,这么多家怎么偏偏是他第一个,额上冒出冷汗,胡尚书觑一眼纪宁萱,心中绝望更甚,偏偏还是这姑娘。
江黎下令,主动供出罪责者,可酌情处理,判处抄家流放,起码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这第一家必是开刃之血,敲山震虎,满门抄斩避无可避。
他强壮镇定,仍旧嘴硬,嘴唇打着颤,胡子也跟着颤抖,“我作为户部尚书,清白一身,为国为民劳心劳力,世子明鉴。”
周遭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马车里沉甸甸的金银财宝隔着帘子都散发着金光,难道是石头不成,清白一身,鬼才信咧!
俊朗的男子面无表情,更显冷情:“胡大人,欺负本世子现在眼睛看不清,睁眼说瞎话?”
有大胆的人声量不高不低,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胡尚书十几房小妾,妾室的穿戴都要比上别家正房的用度了,哪个出门不穿金戴银的?清白个屁!”
“还有他家那儿子,明明是个断袖,偏要祸害别家姑娘,坏心的很!”
整日流连在香月楼,楼里小倌哪个不识胡尚书家的儿子,出手阔绰,上赶着与人亲近。
江砚珩和一众曙光卫在场,百姓知道胡尚书今日就算哭天喊地,一头撞死在柱子前,也逃不过这一劫,无所顾忌地指着他骂。
胡尚书迟迟没有子嗣,才娶了多房小妾,四处寻医问药,终于老来得子,生了一个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宠爱有加。
老天无眼,偏偏儿子是个喜好偏僻的,这是要他胡家绝后啊。
胡尚书四处托人介绍好人家的女儿,还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聘礼给的是史无前例的高,媒婆怎么说也不肯接这活,真要接了,这行谁还能混下去。
再说了,谁瞎了眼才会把自家女儿嫁过去,搭上一辈子不说,公爹还有这么多房小妾,嫁过去也是个冤大头,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
眼看自家儿子到了娶妻年纪,胡尚书急得抓耳挠腮,谁料纪禄之找上门来,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江砚珩冷声道:“胡大人,今日你是第一个,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第一,所有贪污受贿官员之中,数你贪墨最多,今年七月南部堤坝失修,水患严重,害得百姓流离失所,死伤遍地,就是因户部每年拨去的银两不到位,暗中克扣银两。
“第二,你阳奉阴违,以权谋私,与御史台勾结,私自提高税收,欺上瞒下,害得百姓苦不堪言。”
“你贪的银子充入国库,边关将士过寒的棉衣都能再厚一层。”
“第三,你欲谋害镇国将军之女,欺我家夫人年幼,无人撑腰,此等委屈我家夫人受不得。”
江砚珩眉眼覆上一层冷色,寒声道:“我是个记仇的,若是不服,自可到御前告状,说本世子以公谋私。”
人都要死翘翘了,何来御前告状之说,胡尚书身形晃三晃,靠在门前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江砚珩又招来一名曙光卫,交代说:“通知霄光卫那边,纪将军的弟弟似乎和户部尚书有牵扯,好好拷问一番,公事公办。”
雪翎听完怒气腾腾,就是这老家伙想害萱姐姐,若不是侍卫拦着,她非要把烂心肠的毒药塞他一嘴。
落雪气头也不小,混到人群中,买了老婆婆一筐核桃,和雪翎一起砸,振臂高呼:“这种人贪污的都是我们百姓的税钱,绝不能轻饶。”
群情激愤下,胡尚书被砸的鼻青脸肿,轻盈的核桃中不知哪里混出几块坚硬无比的石头,胡尚书惨叫连连,却又被侍卫挡在门外,无处躲避。
纪宁萱拽了拽人,方从震惊中缓过来,原来如此,他要她来此是替她出气来了,“谢谢夫君。”
这件事她本来也不打算就此揭过,二叔笃定她为了纪府名声,不敢把事情闹大,最终会忍气吞声受了这委屈,为了赌钱,算计自家侄女简直禽兽不如。
她有意让二叔吃点苦头,可二叔毕竟是长辈,还有祖母护着,顶多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少不了一块肉,不过是仗着现在的她无人护着。
意料之外,江砚珩竟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替她出气,纪宁萱心中暖烘烘的一片。
曙光卫提刀涌入,一刻钟的时间,抬出来不下二十箱金银财宝,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真是刺得人眼睛疼。
“嘭”地一声,曙光卫又砸开一面墙,惊为天人,那不是灰泥瓦砖,是实实在在的金条呐!
雪翎拽着落雪,惊掉了下巴:“世子真的没骗人,真的是金山堆堆,十辈子也花不完吧。”
纪宁萱也不由地“哇”了一声,叹道:“还好夫君看不见,不然就要被闪瞎了。”
江砚珩弯唇,笑着打趣她:“多亏夫人未卜先知,还要谢谢夫人提前保护我的眼睛了。”
见他揶揄她,纪宁萱嗔他一眼,朱唇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对这公务来了兴致:“还有几家?”
江砚珩:“两家。”
江砚珩谨记苏清循序渐进的嘱咐,今日暂且处理三家,这三家死罪难逃。
街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随着曙光卫的脚步,到了下一家,左都御史府,曙光卫气势汹汹,二话不说高声宣布其罪行,接着下一家。
最后一家工部侍郎府,工部侍郎不甘心,欲鱼死网破,死也要拉着人一块下地狱,他匍匐在地上,趁人不注意,手中匕首朝江砚珩刺去。
纪宁萱抿唇,带着江砚珩后撤一步,捞过一侧的扫把甩在人脸上,工部侍郎惨叫一声,纪宁萱抬脚踢飞了那匕首,又一脚踹在肥硕的身体上。
身形差距过大,纪宁萱被回力顶得后撤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嘶。”
江砚珩蹙眉,接住纤细的身影:“伤着了?”
纪宁萱甩甩腿,小腿抽筋了。
“没,有点抻着了。”
纪宁萱活动着脚尖,腹诽吃的胖也不是全是坏处,起码被打的时候还能无形中给人回击。
正想着,江砚珩二话不说,一把横抱起女子,纪宁萱惊呼一声,以防自己掉下去,手环住他的脖颈,忙把头掩在他颈侧,虽说二人是夫妻,大庭广众之下行亲密之举,会被人说三道四吧。
落雪和雪翎守在外侧,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比看到金子还激动,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纪宁萱脸上一热,小声催促:“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去,好多人都看着呢,我不过是抻到了,几步路还是能走的,没那么娇弱。”
江砚珩把人往上掂了一掂,严声拒绝:“给我指路,不然摔了,咱俩就当众出丑。”
当众出丑和当众秀恩爱之间,纪宁萱毫不犹豫选择后者,两手环着男子脖颈,一面给他指着路,走到马车旁,纪宁萱一头扎进马车,隔绝了数道打量的视线。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贪官入狱,百姓看得大快人心,拍手叫好,还跟着看到一出世子世子妃恩爱的戏码。
不少少女春心萌动,暗中尖叫,世子不顾触怒圣颜,抢先一步在纪家下牢狱前娶回纪府嫡女,不是真爱是什么!
昨日还高高在上的尚书府,御史府,侍郎府,一夜之间全都锒铛入狱,百姓心中敞亮,称赞北旭国摊上一位明君,三生有幸。
朝堂上下看得也明了,陛下这次是动真格了,不过一日,有大臣主动上奏请辞,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心理防线强的仍旧头硬如铁,等着江砚珩亲自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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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牢狱内,一个瘦瘦弱弱,个子不高的男童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破烂不堪。
牢内灯火明亮,被褥也是崭新的,桌上的饭菜也算不上差劲,一素一荤,还有一壶热茶冒着热气儿,应是官差刚送来的。
纪宁萱定定瞧着那孩子,虽年岁十三,个头却比同龄人矮上不少,此时正在熟睡中,嬷嬷见有人来探望,佝偻着背小声问道:“你们是何人呐?”
纪宁萱回应:“是长公主拜托我来看安儿,这位是我的医师,可否让她替安儿诊脉?”
嬷嬷是兴和身边的老人,跟着兴和一辈子,忠心耿耿,一听是长公主派来的,面上堆起笑,央求官差通融通融。
官差也未为难一个老人,见是世子世子妃,给人打开了牢门。
雪翎放下药箱,轻手轻脚替安儿把脉,摸清脉搏后,雪翎皱了皱眉,脉搏强劲有力,与一般人无二,竟看不出是天生心脉弱之人,“怎会如此?是药有问题还是我的医术有问题?”
嬷嬷着急问:“可是小公子有何问题?不应该啊,老奴亲眼所见小公子的身子骨日渐好起来了,没想到世间真有奇药,不枉长公主费了一番心思。”
雪翎仍旧皱着眉头,只摇了摇头:“无碍,老婆婆,那药丸可否给我一粒?。”
嬷嬷一听,霎时便了脸色,严声道:“不行!这药一粒都不能少,长公主交代过,这可是小公子保命的药,一粒都不能少!”
嬷嬷年事已高,情绪激动下急喘起来,纪宁萱忙安抚人,拍着嬷嬷的背:“嬷嬷莫急,你可知是何人救的安儿,长公主如何与那人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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