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萱蹙眉,抓住肩上的手,一个翻转,扭了那人手腕,正欲抬脚踹过去,只听那人说:“哎呦轻点轻点,砚珩,快让你家夫人放开我。”
纪宁萱这才松了手,看向那人:“你是?”
“嫂嫂看着柔弱,没想到这么厉害,差点手给我掰折了。”那男子一撩长发,手中折扇唰地一展,“嫂嫂好,我是砚珩的挚友尤钰,我们多年前曾见过,看来是我不够出众,竟没让嫂嫂记住我。”
江砚珩漠然开口:“正常说话。”
纪宁萱想起来了,尤钰,也是在马球比赛上见过,忠义侯府的小侯爷。
尤钰视线扫过两人牵着的手,微微扬眉:“稀奇啊稀奇,我听说砚珩成亲,还以为是谣传,出去转三年,回来成亲不先告诉我,不仗义。”
江砚珩哂笑:“也没见你来找我,我看你是又挨罚,被关禁闭了。”
尤钰扇着扇子:“知我者,莫若砚珩也。”
“让开让开。”陆青汐推着轮椅,在三人身后。
“天都冷了,小侯爷再扇就得风寒了。”
尤钰见陆青汐坐在轮椅上,新奇道:“哟,陆姑娘这是身残志坚,都这样了还来听曲?”
陆青汐哼笑:“小侯爷,我们办的是正事,不似小侯爷,刚被放出来就来这风月场所,看来还是尤侯爷罚你罚的不够。”
陆青汐和尤钰结下的仇还是在学堂时,陆青汐考试时偷偷摸摸做了小抄,被尤钰揭发,得了夫子表扬,陆青汐则是挨了骂。
后来尤钰作弊,终于让陆青汐逮到机会,义不容辞揭发了他,尤钰不仅挨了骂还被尤侯爷打了一顿。
因此,二人见面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纪宁萱因年幼时体弱,纪老爷子专门请了夫子到府中教学,没去学堂,对尤钰印象不深。
“汐汐你怎么也过来了?”纪宁萱问。
陆青汐仰脸,拍拍胸脯:“我怎么可能让萱宝孤军奋战,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老鸨看见熟人尤小侯爷,忙上前来招呼,给几人安排了一个听曲的好位置。
纪宁萱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香月楼内共有五层,一分为二,前侧为女子住房,后侧为男子住房与后院相连,听曲赏舞之地,则设在楼内中央。
周围通向后院的入口如官差所言,均有人把守,她要若想去后院,从二楼过去是最好的途径,眼下的难题是怎么从不被人察觉去到二楼。
四人同坐一排,尤钰在江砚珩面前挥了挥手。
江砚珩:“干什么?”
尤钰靠在椅子上,笑道:“我看你还需要人牵着,试试你是不是真看不见了。”
“虽说你们二人成婚是为了保下纪姑娘,但依我对砚珩你的了解,别人想接近你可不容易,更别说触碰你。”
江砚珩这个人看似随和好相处,实际是个难接近的,一旦冷脸,身上那股子疏离感就让人望而生畏。
方才好几位想靠近他的姑娘,望见面具下那冷漠的眼神,便打消了心思。
“伯母先前还整日发愁你的亲事,现在看来不是某人眼光高,是心里早有人了。”尤钰打趣道。
纪宁萱正托着腮想法子到后院去,虽蒙着面纱,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吸引到小倌。
两个小倌一脸谄媚朝两人走过去,一个接近陆青汐,一个接近纪宁萱,两个女子一看就是有钱的,把人哄开心了必能得不少打赏。
小倌刚捏着嗓子喊出“姐姐”二字,就被几粒花生崩了脸。
江砚珩薄唇轻启:“滚。”
纪宁萱看向跑开的小倌,发现一个新奇的事,风度翩翩的江砚珩也会说出“滚”这个字。
陆青汐摸了一把那小倌的脸,指尖捻了一下:“兄弟,脂粉打的太厚了。”
小倌陪笑:“那姐姐可愿为我重新上妆?”
陆青汐盯着小倌,眼眸一转,掏出一张银票,“行啊,我腿脚不便,就二楼的房间吧。”
小倌一看有钱赚,两眼放光,忙不迭收下银票,喜不自禁:“我可以背姐姐上去。”
陆青汐笑了一声,正欲起身,被纪宁萱按下,“汐汐你腿脚不便,我过去。”
她又转身和江砚珩说了声,江砚珩犹豫再三才勉强点头,交给她一个口哨,低声道:“我们的人就在周围,若是遇险,立即吹响,不要以身犯险。”
纪宁萱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笑道:“放心。”
雪翎今日给了她新的药粉防身,正好派得上用场。
江砚珩朝那小倌招手,语气冷淡:“敢碰她一下,把你胳膊卸了。”
小倌脸上的笑僵住,顿时生了冷意,连忙称是,腹诽道:不让碰怎么服侍人,贵人真难伺候。
纪宁萱被小倌带着进入二楼一个房间,门刚关上就撒了一把迷药,从二楼房间的窗棂跳下,来到后院。
后院未点亮一盏灯,黑漆漆一片,纪宁萱只得借着月光摸索。
她谨慎地贴着阴冷的墙壁走,捅破窗户纸,往里看去,屋内也是黑乎乎一片,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直到她走向西侧角落的一间屋子,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宁萱屏住呼吸,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凑近看去,蓦地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她捂住嘴惊得连连后退,房内人躁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声音引起那打瞌睡守卫的注意。
他喊了一声,**个壮汉涌入后院,后院本就空旷,纪宁萱藏无可藏,她拿起扫把,快步上前,扫把头扇在壮汉脸上。
裙摆飞舞间,药粉随之洒出,纪宁萱趁机吹响口哨,闪身回到香月楼内。
她快步上前,拉住江砚珩,急声道:“抱住我。”
又扭头对尤钰说:“拜托小侯爷带汐汐出去。”
江砚珩揽住她的腰,纪宁萱脚尖点过戏台,拽住垂下的纱帐,带着人飞身到二楼高台上。
尤钰按下站起的陆青汐,推着那轮椅横冲直撞。
后院的壮汉冲入楼内,人群吓得四散,桌上的茶水糕点洒落一地。
老鸨掐着腰骂道:“哪来的小贼,竟敢闯我香月楼,坏我生意!”
江砚珩摘下面具,见到是景王府世子,老鸨嚣张的气焰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纪宁萱勾唇,江砚珩这张脸还有一个作用便是只要人站在那,就能震慑他们。
她掏出令牌,寒声道:“大理寺办案,今夜在此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硬闯者,杀。”
江砚珩的人提刀而入,将香月楼围得水泄不通。
很快,陆宜带着大理寺的人赶到,救下后院的女子,官差将香月楼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后,才放人离开,封了香月楼,责令整改。
—
大理寺。
老鸨跪在堂下,哭天喊地:“大人冤枉啊,这些女子是我们香月楼的,签了卖身契的,因不服管教,想逃跑,我才把她们关了起来,给她们一点教训,并非是害人呐,是合法的。”
陆宜敲响惊堂木:“卖身契何在?”
老鸨交代了放卖身契的地方,官差去搜,确实是搜来了卖身契。
陆宜又命人带她去认尸体,老鸨扶墙呕吐许久,回禀道:“回大人,这女子名叫落落,是我们香月楼的不错,但半月前这女子患了病,我就放她离开了,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害人呐,大人明鉴。”
陆宜又审问了几番,将姑娘们也审问了一番,确定失踪案与他们无关。
查了半天,竟是一场乌龙,纪宁萱蹙眉,只是巧合吗?
照这种情况查下去,七日之期恐怕不够。
江砚珩也察觉不对劲,问那老鸨:“此女子可有熟识之人?”
老鸨慌忙答话:“有的有的,她和红桃相熟,两人关系最好。”
红桃被唤到堂前审问,经她所述,落落说城外有一处村庄中有个老郎中,医术不错,收钱便宜,要去此处瞧病,但具体在哪,她也不知道。
纪宁萱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陆青汐蹦到她身边,点醒了纪宁萱:“萱宝,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就这么凑巧,我们去查,那老鸨后院正好关着人,就好像……”
尤钰补充道:“好像早知道你们会查到那里,在耍你们。”
陆青汐点头:“对,就是这个感觉。”
将香月楼一行人放离后,茫茫夜色中飘起雨丝,打乱了行人脚步。
大堂内,陆宜展开舆图,圈出了距离京城较近的几处村庄,明知江砚珩看不清还是拉着江砚珩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纪宁萱望着外面愁眉不展,七日已过去两日,剩下只有五日的时间。
雨丝连成线,顺着屋檐滴下,愈来愈密,最后织成一片雨幕,哗啦啦打到地面上。
冷风吹进大堂内,不禁让人打个冷颤,今年冷的格外早,纪宁萱有体寒的毛病,此刻更是手脚冰凉。
冰凉的手中突然被塞进一盏热茶,暖暖的,陆青汐坐在她身侧,安慰道:“萱宝不要担心,我们一定能查到真相的,纪伯伯也会没事的,先顾好自己,天气冷,多穿些。”
纪宁萱朝她扯唇,到底是太担心,笑得也很勉强。
尤钰也说:“嫂嫂放心,我也来帮你,人多力量大。”
陆青汐习惯性呛他:“别拖后腿就行。”
纪宁萱盯着那雨,雨幕模糊了外面光景,让人看得不真切,看着看着,雨幕外出现两团黑影,黑影渐渐清晰,化成两个撑伞的姑娘出现在大堂内。
右侧女子脸圆圆的,娇俏可爱,左侧女子穿的官服,比左侧的女子高出一头,眉眼清秀。
右侧女子抖落伞上的雨水,收了伞,略过自家哥哥,径直走向江砚珩,急切问道:“砚珩哥哥,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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