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着独角的玄蛟,从裂缝里踏了出来。它身上到处是伤,血还没干,独角上也沾着血。
可即便这样,它身上那股子压人的气势,半分没减——就看了它一眼,苍牙儿腿就软了,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直到现在,苍牙儿都没法说清,当时那玄蛟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像这世上所有东西,在它眼里都只是脚下的小虫子,傲气的很。
唯独它怀里护着的那个女孩,是这冷冰冰的天地里,能被它正视的存在。
它对女孩的眼神很奇怪,明明眼底藏着几分要将怀中的女孩拆骨入腹的恨。
可偏偏,偏偏他的手抱得那么紧。
它当时还以为这个女孩是这位大能早早看中的猎物。见大能此时眼中只有那个女孩,苍牙儿直接便拔腿跑了。
这么多年过去,它还以为那个女孩早就死了。
没想到居然活生生跑到它面前,要讨回她的公道。
凭他对女孩的聪慧了解,觉得她即使获得冷阳功法传承,也断断不可能如此潦草行事。
毕竟当年,他俩之间到底是谁欠谁的,她还能不清楚吗?
出于谨慎,虎妖没敢暴露真身,只把真神藏进了铜镜里,放出身外化身,陪着她演了这么一出——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唱哪出戏。
为了演得逼真,它还特意把那些压在心底、半分不愿回想的旧事翻了出来,连语气里的阴狠都捏得恰到好处,就怕骗不过她。
可它没料到,这场戏演到最后,先破防的是谢温迎自己。
原来是她杀了父母。
谢温迎脑子里“嗡”的一声,根本不敢信自己听见的话,双手疯狂捂住耳朵,指尖都掐进了耳后肉里。
弑母杀父!
那些缠了她许久、零碎又血腥的梦,难道居然都是真的?可她怎么半点记忆都没有!
“不可能!”她声音发颤,却还在硬撑反驳。
“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谢温迎不肯认清现实,黑雾托起一面因果轮回镜,镜光照射倾泻下来,照的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不出所料镜中的分数也是一个劲往下降,从白色的零度线降到红色的大恶之人的分数。
“看吧!你就是个弑父杀母的大恶人。”
“如今,你该心甘情愿,让我拿走我应有的报酬了吧?”
话落,镜中分数却没有停止下降,仍然跳着往下坠,一分一分不断加码,半点歇的意思没有。
苍牙儿微微挑眉,心里泛起低估:它记得,旁的姑娘求它帮她们弑父杀母,最后顶天了也就差不多到红色的分数,达到‘三世之恶人’的评价,哪会这样?
怎么她的分数还在下降?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连因果轮回镜都在不停颤动:从红色的三世恶人下跌到橙色的四世恶人,借着是五世、六世、七世、八世、九世!
连“九世恶人”都压不住,因果轮转镜上的数字还在疯狂跳,一层一层往上叠,像要钻到镜底去。
苍牙儿这下是真慌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谢温迎没急着答,只偏头扫了眼旁边晕着的遗沉,确认它的确昏睡过去,没有扫到半分灵识的迹象,才慢慢抬起头。
面上早已一扫方才的痛苦和不可置信,只有理智到极点的冷漠,看的苍牙儿心里发紧。
“没什么,只不过以前、哦不……应该说在未来,把天道在人间历劫的化身抽筋扒皮割角、踹下殷墟,结果被天道判了,要轮回十三世做贱人、做卑人,把世间所有的苦,都尝个便。”
她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补充道:“对了,我已经还了三世,还剩十世没还,姑且算个十世恶人吧。”
说着,她抬眼看向苍牙儿,嘴角勾着笑:“比你这九世善人,还多一世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裹着冷意,听得人头皮发麻。她指尖慢悠悠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嘴角的笑没散,早没了方才那副清冷嫡仙的模样,反倒透着股让人胆寒的疯劲,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眼里全是不管不顾的狠。
“也亏得你,陪我演了这么一场戏。”她语气沉了沉,却更显笃定,“我才好顺理成章挥出阳曦斩,把这方小天地的天道之力耗得干干净净——既脱了天道的眼。连天道化身,都被你的噬魂雾迷晕了。”
说罢,疯女人的素手一台,一团团鬼气从她身上溢出。
那鬼气阴冷无比,凡是所到之处,草木皆枯。
苍牙儿没有一点点挣扎,便在鬼气的啃食下,只剩一副白骨。
“这鬼气乃是我被天道罚时,每次转世都要经历在万鬼窟中被万鬼侵蚀灵魂时,残留的一点点的鬼气,比我所受已是百分之一了,对付你足矣。”
女人语气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不错。
“万鬼窟也是非十恶不赦之人难以进入的地狱,你也算是得偿所愿,死于因果之祸了。”
是的,谢温迎已经活了五世了。
第一世,她被父母像扔块破布卖给虎妖,是师尊若淮踏云而来,把她从獠牙底下捞出来,袖袍裹着她发冻的身体,说“别怕,以后跟着我,没人再能卖你”。
后来她入了昆仑,跟着师尊学冷阳功法。
托冷阳功法的福,她在昆仑是万人敬仰的存在,师尊也对她青睐有加,甚至连天地灵气都肯多往她身边凑。
因此,那会的她信天道,信师尊,“扬善除恶”四个字是她作为天道信徒的守则。
偏偏造化弄人,她在寻虎妖报仇时,遇见了天道在凡间渡劫的化身。
遗沉!
她永远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
这个想起名字就足以让她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存在,恨不得将它生吞活剥嚼进肚子里的存在。
谁能料想到这条这条青鳞细身、后脑带着枕鳞的丑的要死的蛇,竟然是天道的化身。
现在回想起事情的经过,她还觉得委屈。
她从来没有招惹过遗沉,顶多帮它解决了一下跟在身后的鸟妖。
她扬恶除善惯了,看到有妖怪就顺手除掉了,甚至没注意到这只鸟妖还追着一条蛇。
再见它时,是她从噬魂雾中醒过来,她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醒来却发现虎妖消失了,只见浑身是伤的小蛇蜷在身边。
蛇在世人眼中,本是阴狠的象征,是天地都厌弃的东西,她不会信,天道会选这么个化身来历劫,更不会信,她能从虎妖手中活下来,是遗沉引来了天地雷劫,救了她一命。
她还以为这小蛇本来就是这虎妖手下为虎作伥的小啰啰。
顺手想给这小蛇解决了,没承想怎么杀也杀不死。
当然不知是不是遗沉劈虎妖的时候已经将此方天地的天道之力用尽了。
她动手的时候,竟也没引来天地雷劫。
她便也没将这小蛇的身份往深处想,认定这小蛇只是条修复力强的稀罕蛇。豢养有恢复能力的灵宠,紧急时取血炼成有治愈功效的灵宠在她们昆仑司空见惯。
她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把小蛇带回了昆仑。
没苛待它,还喂灵识、灵丹,盼着它长壮些,日后派上用场。
这死蛇不亏是天道化身,没养多久,就化作一条玄蛟,化形速度快的三界都找不到第二例。
离奇的是,遗沉化蛟之后,她的修为便开始不进反退,越修越退后。
她只当是蛟的浊气比蛇的重,同吃同住一起生活的长了,污染了她的灵气。
饶是如此,她也没真把遗沉如何,只是把它从养在屋子里转到养在水池中。
遗沉这个玩恩负义的玩意儿,居然为此和她的死对头祝浮生有所勾结。
祝浮生顺势便把她养玄蛟的事告到了师尊面前。
师尊早就对她说过,天道对她有所青睐,她要好好珍惜,爱惜自己的羽毛。
养玄蛟落在师尊眼中便是严重的态度问题。
这个祝浮生处处看她不顺眼,自她拜入师尊门下,不仅分走了大部分师尊对她的关注,还在暗处使坏,让她在昆仑的处境莫名开始处处碰壁。
这一回,祝浮生算是彻底把她彻底踩在脚下。
师尊对她失望透顶,往日疼惜没了,看她的眼神只剩疏离,师徒俩越走越远。随着修为下降,她在宗门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那天她在竹林里撞见玄蛟和祝浮生站在一块,有说有笑,像是早就熟络。
她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要知道当时师尊向她索要玄蛟,她还由于心软自己把玄蛟交出去,玄蛟会被师尊无害化处理,第一次违背师命。
她好心把这死蛟藏在竹林里,它却在这和她的死对头谈情说爱的。
而且深思一番,哪次祝浮生来找她的时候,她不是把这死蛟的存在捂的严严实实的。
除了它与祝浮生早已勾连,自己向祝浮生袒露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甚至自己的灵力说不定就是二人合起伙来偷走的。
委屈、愤怒、不甘都堆了上来,冲上去就砍了玄蛟一只角,顺手抽了它的筋,扒了它的皮,架起炉子就要炼丹。
祝浮生现在有师尊护着她拿她没办法,难道还拿它没办法吗?
可那玄蛟在三昧真火里,竟半点事都没有。她没解气,又一脚把玄蛟踹下了殷墟——那地方是三界炼狱,进去了就没活口。
哪成想,这一踹,反倒让玄蛟大彻大悟,血脉觉醒,记起了自己是天道化身。回头找她时,只轻轻一捏,就像捏死只蚊子似的,结束了她的第一世。
还不算完,天道恨她抽筋扒皮、踹下殷墟的狠劲,罚她十三世轮回,每一世都要尝尽世间苦楚,更狠的是,每一世都让她带着记忆,记着所有的疼,记着每次转世都要在万鬼窟里,被万鬼啃噬灵魂的滋味。
那滋味,比死还难受,是刻在灵魂深处里的冷和疼。
谢温迎:我真是挨了个大糙了,至今为止做错过零件事,家人们谁懂啊?
遗沉:老婆怎么知道我偷偷干了什么?我明明是在梦里干的呀?
天道:她修为都被你吸走了,她能不知道吗?
……
谢温迎:遗沉,我艹*@&…
作者是有些恶俗在身上的[捂脸偷看](放心啊不是qj 是不抗力因素)
此不抗因素其实就是作者恶俗,小声告诉你们[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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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是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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